庆功宴结束已经到了下午，叶晋辞走路开始走直线，而刘戈开始走曲线，并且互相嘲笑对方不行。

陈纹和司机一拖一拽，把这俩人弄上了保姆车，自己滴酒未沾。她在宴会开始举酒杯的时候就遁了，陈纹女士多少沾点仇男——她坚定地认为男人喝了酒都是牲口，当然，不喝也是。

叶晋辞在后面坐得笔直，以此证明自己绝没有醉，他的左手捻着右手手腕上带着的珠子，并一颗一颗地数。

是真的一颗一颗地数——且大声报数，第一遍二十三颗，第二遍二十四颗，第三遍二十四颗，第四遍二十五颗，第五遍二十四颗，第六遍二十六颗……

叶晋辞数不明白，数到后来非常暴怒，刘戈在旁边跟着他一起数，并且大声嘲笑他，“看吧，醉的跟三孙子似的，连数数都数不机密了。得，您老人家取个平均数，就二十四得了，听我的，就二十四。爷这脑子，清楚！！”

他不想想一个脑子清楚的人怎么会干出争论珠子有多少颗这种事儿。

叶晋辞被他一怼，沉默不语，半天没话，好像已经甘拜下风，躺平任锤。就是眼神不住地转，不知道在寻思什么。直到送刘戈到了家门口，陈纹拽着刘戈下车，刘戈已经走出去两步，叶晋辞突然从摇开的车窗里追出来半个头，气势汹汹地爆喝，“那特么叫众数！！没文化的东西！！”

直到陈纹送他回家上楼，他终于数清了到底有多少颗——真的是二十四颗。

陈纹给他扔在了床上，喂了杯水，给他脱了外套，盖上被子，其他都没管——这么大一孤寡老男人，人家有家有室的，关系再好也得避嫌。

他喝多了基本就是睡，醒来必定头疼欲裂。世事无情，只有作过的死不会慢待。

一更火，二更贼，贼来无声，贼去无影。

这贼正是隆十。

叶晋辞睡得很熟，被子被他一只脚踹飞一半，勾着个被角，他今天穿了件很正式的西装西裤，这会儿腰带还紧紧勒着，衬衫也只解了一个扣，勒着他的脖子，他两只手举着在头顶两边——虎抱拳的睡姿，跟个小婴儿似的。

隆十俯下身子看他，脸色没有一丝波动，看不出情绪地冷漠注视着他，就像在看一只猎物，择人而嗜，并在这个过程中缓慢僵直转动头颅，场景真的非常吓人，但凡谁在夜晚睡醒睁眼的瞬间看见一个头颅阴恻恻无表情不说话地在床头盯着自己看，都会被吓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叶晋辞并没有醒，这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隆十看了他一会儿，逐渐非常轻地靠近，靠近叶晋辞的脖子，他根本不需要收敛气息，如果不模拟他根本没有气息。近到快要贴上颈部动脉血管的时候停顿在那里。他的眼睛下并没有生长出血线，但是两颗尖尖的牙齿刺出来将近两公分，锃白尖锐，他往前探了一丝，一颗牙齿直接贴上了叶晋辞脖子上的大动脉。

只需要轻轻一刺。叶晋辞无知无觉，毫无反应，睡得平静安详。一个很强硬的人可以很脆弱易折，一个很成熟的人可以很幼稚天真，一个很顽固的人，并不会被轻易撬开。撬开身体比撬开一颗心要容易得多。

他本来并不知道找什么——他像一只暗夜行军的无头苍蝇，奔着唯一的光源，围绕着嗡嗡乱窜，雷大雨小，没有方向，不得其法，无从判断。可是光对他说，这有个地方，你不可进来。

喔。

隆十很沉地笑了一声，这个笑是真的带着不明所以的神经质。他的牙齿在叶晋辞的大动脉上贴着，那里血气充足，血流温暖，跳动有力，他感受了一会儿那跳动，就像那跳动给了他抚慰似的，唇角渐渐有点笑，那笑是温情和缓的，终于使他看起来不那么像个社会化程度极低的天然变态了。

他最终离开了叶晋辞的颈外动脉，没有刺破一点皮，他的牙缩了回去，慢慢离开叶晋辞命悬一线的脖子，带着一种意犹未尽的叹息和珍惜——像一个可笑又可怜的小孩隔着包装纸舔一舔糖。

叶晋辞在睡梦里感觉不舒服，皱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