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概念对我来说是个极其模糊的东西。每当埃洛问起,我总反驳说自己曾经幸福,目的是想叫他不好受,即便他也许根本不曾在乎。他每问一次,便使我想多一点,最后我自己也犯起嘀咕,幸福的人们觉得日子如糖如蜜,不幸的人说生活如在吞钉充饥,我越是思考下去越觉得困在两端之间,不辨来路,不知去向,或者抑或死去净是如出一辙的盲目。
醒着,睡着,喝醉,做梦,都空空荡荡。
埃洛强迫我同他一起听放在我家的窃听器,我母亲的家,和我父亲暂时的住所,他还住在情人的空屋,如一只丢了主人的宠物,一有电话打来便又欣喜又惊慌,急急接起话筒,唯恐是情人来电。我与他在一起一辈子,从未听他有这样患得患失的语调。他们各自没提到我,只有在两人碰面发生争执,我的名字如一柄尖锐的利剑从唇齿间迸现,被当作彼此攻讦的工具。他们争吵猜疑,父亲不敢过度质问母亲对情人做了什么,生怕她做出过激举动,而母亲夜夜咬牙切齿地垂泪,在睡梦中诅咒践踏她情感的一对男女不得安生。
埃洛兴致勃勃地炮制出一封封语气恶毒的明信片,统统采用了我可怜的母亲的笔迹,我没法阻止他煽风点火,他总能想到刁钻的办法办到他想做的任何事。
有一次,埃洛让我闭眼,用颜料在我脸上涂画。我冗长平淡地呼吸着,感到他的笔触轻柔又迅捷地从眉毛、眼睛到嘴唇,他在我耳边说些关于“你是独一无二的”之类的甜言蜜语,总叫我奇怪他为何不会觉得肉麻。
我的父母,或者说此生的父母相敬如宾又富有默契,经常一个人说上句,另一个接得出下句,彼此熟知亲昵,这该是许多人理想中的婚姻了吧,可某些关键性的问题迟迟达不成共识。父亲说爱着母亲,他的爱许多时刻更倾向是一种薄情假意的蒙骗,因为他以同等的程度还能爱着别人;母亲不说爱情,那这份浓烈的嫉妒与愤恨之情就显得没有来由。或许爱情本来就是如此残酷而锐利的,那些说着忍耐、包容的人们才在互相欺骗。
“好了。”他说,把小镜子立在我面前让我打量,我本做好了满脸乱七八糟油彩的准备,他却没用太花哨的颜料,只是把我脸孔涂得雪白,黑色眉毛弯弯,眼下分别有一个菱格,一边橙色,一边黑色,两侧脸颊各一墨色的圆点。一张滑稽而愉快的脸。
“笑一笑吧。”他讲。
我扯扯嘴角,两侧墨点如笑窝展开。
埃洛从背后拥住我,说道:“做个快乐的小丑吧。来当皮埃罗的朋友。”
以他神经病的方式,或许他是在爱着我的,只我感受不到。我的行为全是我认为应该正确的事,没有死亡,生命不过是不断的失落与循环,我经历过这么多次死亡还没真正咂摸出生命的滋味,这个说起来倒挺讽刺的。
两日后他寄出最后的快递,寄件人与配送人都是埃洛,收件人换成我一无所知的父亲。寄送的物件是一颗被冷冻保存的头颅,面目如生,切口狰狞,那双忧郁而脆弱的眸子紧闭,像朵被割去根茎的干花。一道送去的还有一张撒了香水的卡片作为邀请函,那气味对父亲来说最熟悉不过,自从他送过一次给我母亲,那之后她没再爱用过其他香水。
没过多久,埃洛揽着我并肩坐在地板上,邀我共同欣赏一场惊悚秀。
11月确实是很凉了,他的手指在遥控器上按来按去,“我等这天太久了。”他选了又选,终于找到满意的机位清晰观赏到我家门口的景象。
——我的父亲局促地按下门铃,在这个他住了十几年的家门外,钥匙就在他的口袋。
母亲系着围裙从里面推开门,常年冰冷的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她温柔地问候一声,父亲答应着进了门。
“好,第二幕。”埃洛自言自语,切进了室内的镜头。
“饭还要一会儿才好。”母亲淡淡地说着,背身回了厨房。
父亲在餐桌前等着开饭,如同以往许多年中习惯的那样,两个人有一搭没一
第61章 皮埃罗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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