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寒江一走出了考室。

先是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随便把长琴装进包里，背在背上。

尽管经过一上午的考试，聂寒江的脸上已经写满了疲惫，可他的眉宇间却洋溢着难以压抑的兴奋，嘴角都不自觉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自己那曾经无比骄傲的哥哥脸上的沮丧失望了。

一想到这，他已经无法压抑心头喷薄而出的激动了。

聂寒江脑子里忽然浮现那人淡漠至极的俊容，他清晰地记得聂明潇眼里的轻蔑和无视，这让他抓狂，却又无可奈何。

聂寒江恨极了自己这所谓的兄长对他的爱护，并且认为这些统统是聂明潇为了向所有人展现自己的良善同情而做出来的表面功夫。

他不过是聂家捡来的乞儿，是聂家拿来树招牌的东西，是他们聂家所有人都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罢了，哪里能当他聂明潇，堂堂聂家的嫡孙的弟弟？

说到底，不过是他聂寒江高攀罢了。

聂寒江冷冷一笑。

“要不是聂家先夫人心善，你哪里还能活到现在？早就冻死了，哪里还能有福气去聂家当富家公子？甚至可以念书识字，还能学得流云琴，你就知足吧！”

“是啊！还有，你切莫去抢大公子的风头，毕竟聂家以后是要交给大公子的，你若得罪了他，日后定会被赶出去，流落街头！更何况，你哪里比得上大公子？”

无论在何时何地，聂寒江都能听到身边那些所谓为他好的人装模作样地对他说这些话。

他聂寒江是比不过他聂明潇天赋异禀，无论是在读书写字方面，亦或是学琴方面，他统统都比不过他聂明潇！

就连他这一条贱命，都是他聂家施舍给他的！

他聂明潇又哪里好意思，胆大包天要去和聂明潇比？

聂寒江越想，心里已是坚冰一片，无论是多么和煦的日光洒在身上，也无法让他身体多哪怕一丝的温暖，反倒衬得他心里愈寒。

可是他不服啊！

他不是想当乞丐的，要不是当年老家官员贪污渎职，害得大雨连绵下堤坝溃口，洪水涌入，千人丧生，万人流离失所。

而聂寒江的父母也意外死于洪水之中，不然，才六岁的他，何至于要流落街头，无家可归？

虽然后来他被聂家夫人收为义子，成了聂明潇的名义上的二弟，可这反倒更让聂寒江无法接受，因为他后来得知，这贪污用于修葺河堤数万雪花银的官员，正是他聂家的异姓远房亲戚。

也正是托了聂家这层关系，这狗官最后居然只是一死！

他聂寒江恨啊！

他如何能不恨？

可同样，他心里却不仅仅是这简单的恨意，而是万分复杂的感情交杂，已然分不清楚。

他聂寒江无家是因为聂家，而他能捡回一条命，居然还是因为聂家。

多可笑！

他忘不了，那个冰冻三尺的寒冬——

黑云密布，寒风凛冽，自己穿着一身破旧地连身体都盖不全的衣服，蜷缩在街角，有气无力地向路人乞讨，却被一脚踹开，胸腔里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意识涣散之时，他听见一声极小的猫叫声，随后便昏死了过去。

虽然他后来不仅没死，还活了下来，可他一直觉得，那个时候，是自己离死亡最接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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