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慢慢地往下坠着，昏黄的光就要被带走。偌大的勤政殿在逝去的光明里显得空旷寥落，涌出与暮夏时节不相符合的冷然。

赵齐在盛乾帝走近之际撩袍跪下。冰蓝色的袍角仿若沾了许多风尘，铺盖在地，他膝下的金砖坚硬。

盛乾帝倏然止步，隔三步的距离，看着赵齐埋下脸，对自己磕首。

他把手负到了身后。左手抓着右手腕，右手虚虚抓成拳。那左手背贴着的，是衣上龙纹。

陈交从陈慕山院里出来，仆人为他打着灯笼，供他在暗色里肆意行走。

“老爷。”家奴的目光四处搜罗一圈，找见人后匆忙跑来道，“老爷，秦王妃今日在去香缘寺的路上遇见个刺客，肚里的孩子掉了。”

“全天底下，竟还有如此适宜到来的刺客。”陈交仍旧走得自如，他本还带着怒气的面上现出些许的笑意来，“你且继续说。”

家臣跟在他后面道：“那刺客共有六人，突现在商山脚下，秦王妃所带的侍卫尽皆殒命，身边的轿夫、车夫、贴身丫鬟亦未能逃脱得过。刺客里头死了四个，还有两个为秦王后来带去的侍卫抓获，最后只得了一个活口，另一个咬舌自尽了。秦王方才便带些这一人去了勤政殿。”

陈交伸手接过仆人手上的灯笼，挥手让仆人退。

“秦王对陛下诉说情由。”家臣继续说，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原来今日本该是秦王与秦王妃一道往香缘寺上去，秦王却因户部临时有了事而耽搁住。除去这一件，还另有一事绊住了他——那便是他听闻外头有人在传秦王妃孝期怀孕一事。”

陈交顿住脚，偏过头来看家奴。

“秦王立刻派了人去查，散布这谣言的人是谁。”家奴在他的注视下，微颤着声音道，“秦王手下的人查进了一家报肆里，那肆主说……”

“是本相，”陈交一笑，跨进拱门道，“是本相府上的人。”

“老、老爷……”家臣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把自己绊倒。

陈交推开了主屋的门，把灯笼挂在墙壁上，他的面上仍挂着笑，不紧不慢地吩咐道：“不消多时，宫里便要来人了。你去替本相收拾件包袱出来，换洗衣物多带一些。本相恐怕是要在大理寺住上不短的时日了。”

——

转过天来，柳萌初去到绣春间。花如意将她拉进屋内，从屋里壁柜里拿出一只锦匣来。

柳萌初低头，从她手上接过锦匣打开。

花如意在一旁道：“这是今晨秦王府的人送过来的，说是秦王妃很喜欢里头的式样，要再做几条出来。”

柳萌初找了个椅子坐下。锦匣里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每一条手帕左下角都绣着孩童的图样。

她把手帕一条一条地往外拿。着眼于不同帕子的相同位置，那孩童动起来了——他喜容可掬地在追一只蝴蝶。

眼下蝴蝶还没追到手。

花如意说：“你往后头翻，在锦匣的最后头有一封信笺。”

孩童追到了蝴蝶。

柳萌初看见压在匣底的那封信笺，她伸手拿了起来。

花如意不如她淡然，身子微往前倾，急问道：“上面说什么了？”

柳萌初看过一遍，将信纸与她递去，如实道：“邀我后日辰正到秦王府去。”

花如意低眉看着手上的信笺，两手把边沿抓得稍皱。她两眼把信中内容扫过一遍，而后又从头往后细看一遍。

“信的落款所书时间是六月甘五子初。”柳萌初说完问，“这匣子是具体是什么时辰送来的？”

花如意回想了一番，说道：“约莫是巳正左右与。”

柳萌初又问：“昨日秦王妃昏迷了许久，花掌柜可知她是何时醒过来的？”

花如意把信纸撇到一边，坐下道：“我问过那仆役，说的是昨日迎黑时分。”

她一思，问道：“你是在怀疑这匣子不是秦王妃派人送来的？”

柳萌初摇了摇头：“信上字迹虚浮。”

目光落在锦匣外的一叠叠手帕上，她又道：“且这帕子上的样式是我在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