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长夜短，只感觉那热闹了大半个夜晚的夜市还未曾歇下多久，赶早的小贩们又沐着晨光摆起了摊。

许照洲在一片寂然里睁开眼，望着头顶上的帐顶，黑漆漆的眼珠一动不动。不知过了久或不久，庭院里渐渐传来仆役洒扫的声响。他这才转了一下眼睛，轻缓了酸涩感。

他坐起身，拂开床帐，温白的天光三两缕散在窗纸，刺进他黝黑的眼，教那瞳孔轻缩。

庭院响脚步。

许照洲从一旁的挂衣架上顺手带了一件外衣披到肩上，往书桌跟前走，脚步匆忙，似乎有事急需求证。

求证完了，就不慌里着张了。

他的目光被桌上的画像胶住了一般，定格其上不挪动，却把身子坐下来，不紧不慢地把外套穿好。

院里仆役避无可避地交谈两声，随后便消了声响。

许照洲把画像卷好、拿起，在屋内四处走，画纸的顶部在掌心内闷闷地敲了一记，他走回书桌前，把画像放到一边。他俯下身，披在身后的黑发随着这个动作散掉些许，闯入视野。

他抿起嘴唇，默不作声地把被弄乱了的书桌收拾好。

日光不声不响间把窗格扑了个满。

主屋的房门被打开。

老管家正看着仆役修树，闻见声响走过来，笑着道，“今日不用早朝，少爷怎起得这样早？”

许照洲看一看天色，只说道：“睡醒了。”

“昨日您喝醉了酒，”老管家一顿，关切着道，“眼下头可晕？”

“不晕。”许照洲答道。

“那个……”老管家自认为铺垫得当了，刚欲把话切到正题上面来，长瑞与万青便走了过来。

许照洲各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准备一下，待我洗漱过后便去大皇子府。”

老管家“哎哟”一声：“少爷这么心焦做什么？怎么说也要把早膳吃了呀。”

许照洲没用几口粥，便上了马车，动作迅速利落，活像有人在后面不住地催促着他一样。

长瑞想了少顷，还是提醒道：“主子，咱们这么早去，兴许正赶着大皇子府的饭点了。”

许照洲在车厢里静默了片刻，开口道：“那便在外面等一等。”

长瑞与万青互相看了一眼，万青只能将马车尽量驾慢。

一路踩蚂蚁般地过。

眼见着要拐巷，许照洲突然扣了扣车厢，过了一会儿也没出声。

长瑞疑惑地扬声：“主子？”

许照洲说：“回府。”

“……”

——

柳萌初蹲在府门后侧方的一块院墙边拔草玩儿。若不是听见了声响站起来，跨过门槛后便走在笔直道上的许照洲未必能够发现她。

许照洲顿住脚。

跟在后头的长瑞和万青又对视一眼，先寻了旁路走了。

柳萌初把手里的草拍掉，看一眼天色，走过来笑道：“您今日这么早就下朝了？”

许照洲埋下头，理了理白袍衣袖，口中随便应道：“是啊。”

是什么？

朝服都没穿。

柳萌初把手往后一背，说道：“那您今日下朝为何没有回衙署，反而回来了？”

许照洲继续往里走，似问似答：“你也知道我下朝后要回衙署？”

柳萌初跟上去，笑着显摆：“我不光知道官员下了朝要往衙署去，且若是缺了值，被巡查御史发现了，还有顿罚要领。”

许照洲终于道：“那你又作何在这里？”

柳萌初转头看他的侧影，良久不说话。

许照洲因此而分给她一个视线。

柳萌初一弯眼，往他身边凑了凑，说悄悄话一样地道：“我今日特别想您。”

许照洲说：“去衙署前，我要先去一趟大皇子府。”

柳萌初正身，仍抬头望他，说：“您不在府里的时候，我觉得府门口是离您最近的地方。”

许照洲听完又说：“忘拿一样东西，这才回来取。”

柳萌初继续道：“我有一整天的时间，我愿意从白天等到傍晚。”

许照洲说：“等会仍要去大皇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