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透。

许照洲重新坐回马车里，在些微的颠簸中闭上了眼。

车辕上听不见嘀咕声，马车离开热闹的东郭街，又走了好长一段路，两边终于安静。

许照洲缓缓地睁开双眼，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望。

一望无际的浓黑天空，他没有再看见月亮。

老管家心里面放心不下，一直在府门口等着，他来回踱步搓手，同时维持着体温。

听见马车声响了，他赶忙停住，往前迎上几步，看见许照洲撑着车帘从车上下来了。

许照洲松开手，车帘晃啊晃，晃幅愈来愈小，也没人再把它掀开了。

老管家盯了有一会儿，收回视线时许照洲已经近到眼前了。

他看见空空的车厢，先前准备的问话全部没有问出的必要了。

现实就摆在眼前，以最直白明了的方式呈现。

老管家只关心许照洲，他望着眼前无哀无乐的脸，压去不住往外冒的酸涩感，他心疼又关切地说：“主子，都这个时辰了，您还没用膳呢。厨房都温着，老奴给您端进主屋里？”

许照洲往前走着，过了一会儿才有些迟钝地应道：“好。”

长瑞与万青也跟着空腹跑了些时候，两人在饭堂匆匆用完饭，对视一眼后有回忆涌上，忙又低头双双再吃一点儿。

他们把饭菜扫了个精光。

然后再也不能坐下去。

其实谁也不能再坐下去。

他们没有跟着进入绣春间，他们在对街的茶楼上等，将绣春间外头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柳萌初在绣春间里。

柳萌初坐着柳府的马车走了。

许照洲一个人去。

然后一个人回来。

长瑞与万青沉默地走在去往主院的路上，面对这情景二人皆无措，脑中如乱麻，根本理不清。

于是便不去理。

“木头，”长瑞踩着地面说，“你从小和主子一起长大。那你说，主子现在是不是挺难过的？”

万青踩住了枯黄的落叶，他于此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还是教长瑞听见了。

他望了一眼天，叹了口气，微微沮丧地说：“我其实也能感觉出来。那你再说，主子不高兴的时候要怎么办？”

万青实诚地摇了摇头，他说：“长大以后，主子还没有为什么大喜大悲过。”

长瑞蔫耷头脑下来。

他们走到院门口，看见院里头四处都黑着，只有一间屋亮着灯。

主屋和书房在今夜对调。

“这样……”长瑞挣扎道，“到时候咱们进去给主子讲个笑话，一人一个。”

“我不会讲……”万青止住下意识的话，然后点了点头，少顷说，“我现编。”

他们走到了主屋前。

两人的脚步整齐停住。

长瑞举手扣门，弯曲的指节始终落不下去。他与自己搏斗久，仍旧没有自我战胜。

一卸力，他退后半步，示意万青来。

万青抬起地手也在空中愣了良久，在长瑞无声的催促里才终于决定落下。

发出声音之前，里面先传来了一道声音：“进来。”

屋内温暖。

许照洲换上常服，他侧坐在桌边。桌上的膳食早已撤去，桌面干净平整，只放着一个小型香炉。

许照洲打开香料匣子。

“主子，”长瑞讪讪的，“您知道我们在外头？”

“嗯。”许照洲低出一声，目光移到他们身上。

长瑞挺起精神，刚预备憋个笑话出来，便听许照洲用平淡的语气说：“近来派些人多留意着柳府。”

长瑞张开嘴一时没合上，他愣愣地看向许照洲，身边的万青先他一步应下了。

许照洲掀开炉盖，一言不发地往里面添沉水香料。

长瑞忽然鼻酸。

他痛彻心扉地大声道：“主子，别这样！”

许照洲手一抖，加了大半的香料进去。他皱起眉，转眼看长瑞，不知道他是什么毛病。

万青闷低着头，他理解长瑞。

长瑞眼睛里面闪烁起泪光，他上前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