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闲院出来，许照洲本想回主院，谁知半途被周信这个喝高兴了的截下来了：“许侍郎，照洲……京师一年有三百六十五日，日日有亲事，年年有亲事，今遭好不容易到你了。你可得好好到席间走一走，那些……那些坏家伙，都说你……都说你不成亲，说你不好……”

何映也喝的微醺，平日里正正经经，默不言声，当下倒是把脸喝得红扑扑的。他是出来找周信的，目下听了，也来了胆子抓许照洲去喝酒。

还记得给许照洲竖一个大拇指。

无法，许照洲被他们拉到了酒席间，但他想着主屋里的人，愣是滴酒没沾，寻着了机会便脱开身，随意醉鬼闹。

主院里，喜娘立在主屋外，见他过来了，忙着人过来，要完成仅剩的仪式。

许照洲没让她们进去，只端了放着合卺酒的托盘，推门走了进去。

将托盘放到桌上，他留意到桌上摆放着的饭菜不曾见动。

里间只一个阿景守着，柳萌初端坐在床沿边。

许照洲也教阿景退下。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走上前去，慢慢地将柳萌初的盖头撩开。

显和三十八年，是许照洲见她的第一面。那时太师初逝，她着着素白衣裳，微施粉黛，整个人沉着肃静。后来便一转到今年二月，她常着花色衣裙，却还不洗浓妆艳抹，净纯的面庞与妍丽的服装冲突着，可她却生动灵气极了。

等她到了金麟府，丢开那些浓丽衣裙，对府上丫鬟的四季服饰分外新奇，一直穿到离开。

她变成为人疼爱的柳大小姐时，换上更为华贵的衣裳，跋扈又刁蛮；把假象的皮撕开，她又成了显和三十八年里的那个人。

只是比那时要沉重得多。

如今，目下。

许照洲看见她着着大红喜袍，浓妆艳裹，复又绮丽。可她的神态却不再飞扬，仿若犹着素衣。

“怎么不用饭？”他的嗓音有点哑，轻抓着盖头的手也有一瞬下按了一下。

柳萌初摇了摇头，站起身，微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嗅见他身上沾着的酒气，迟疑地道：“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她回头看了眼铺满果脯的床，征询道：“我替您将这上面收拾一下？”

许照洲眉目微缓，道：“不急。我们……”

他话音莫名一顿，之后发不出音来。

许照洲便走到桌前，翻开酒盏，执壶倒进合卺酒，侧过头看看她。

柳萌初一顿，看明白他的意思，又滞留了一会儿，才挪得动脚步。

酒盏才要递出，许照洲忽然反了悔。

柳萌初便收回手。

有酒她便接，没有也不闹，甚至连问一下都不会有。

只是很乖顺地配合着。

许照洲才为她三两句关怀而起的松悦又化为凝结的气，堵在心中。

他低着头将酒盏放下，手下的动作失了轻重，盏底同桌面磕得闷响，里头的酒水也洒了大半出来，泼湿他的一片手背。

暖过的酒，浇到手上，许照洲觉得好凉。

柳萌初看见了，掏了帕子，却见他已浑不在意地收回了手。

柳萌初便作罢，将帕子收回。

“你还记不记得……”许照洲的声音有点闷，他一边说一边抬头，再看向柳萌初时话音已经无波，“今年三月里，你埋在北院的那坛元洪酒？”

柳萌初心头重重一跳。

许照洲说：“我们以之充合卺……”

“不行！”柳萌初想也不想地拒绝掉。

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嗓子里，连说出的机会都没有。许照洲一顿，平静淡然的神情凝滞得明显。

他意识到了，微微别开眼。

柳萌初心里忽然慌乱了一下，本能地想去确认他的神色，却又听他平淡地道：“在民间，元洪酒又称女儿红。你那时不埋绿蚁，却埋元洪……”

埋的是自己的酒，埋的地方是自己的院子，如今同她成亲的也是自己……

怎么就……不肯了呢？

余下的话，许照洲却是说不出来的。

柳萌初攥紧了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