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他肚子里……”护士显然有些不满。

“不是。顾城他——”程琛指了指躺在床上的顾城，不可置信一般，他的全身先从手指开始冰凉到浸透全身。

“你还要我怎么说？都说了这种人想死你拦都拦不住，还幸好你送的是我这儿，那些大医院你不知道每天多忙，这种不想活的都要放在最后，那时候他都死透了。”

程琛双眼不知道看向哪里，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结局。

“这么冷的天，想死的人直接往那雪地一躺，不想活的人才会像他这样做。还亏得你及时，他的胃也洗干净了，水和温度都过低没有让药效发挥太快。不过再晚不是活生生冷死，就是安眠药死。”晓儿撕下单子的一角，“取药，然后在这儿住下观察记得办手续。”

程琛木讷的接过，护士离开。

房间里的暖气让程琛感觉空气及不通畅，让他感到无与伦比的窒息。

程琛抓住顾城的手，现在体温才开始微微回转。

顾城在快要早晨五点时突然睁开眼睛，没有任何征兆，他大口的呼吸了一下空气，程琛在身边无声的站起来。

顾城盯着天花板。

程琛等着顾城，顾城依旧看着天花板，房间里的暖气让他不适，他的开口第一句便是，“不要告诉顾迟。”

程琛暗暗的咬咬牙，憋出一个，“嗯。”

“谢谢你。”

顾城连敷衍的话都懒得再说，还没来得及看程琛一眼，就又兀自昏睡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是程琛最难熬的时候。

顾城闭口不言，不说任何，手背上插着输液管，一只手臂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孔，只是比死了的人多了一道浅浅的呼吸。

浑浑噩噩，顾城当了三天活死人，程琛只是去了趟厕所回来便看见顾城不在了，急忙了眼，即使不确定顾城走的时候会不会记得带手机，但他发现顾城没穿鞋，急忙打通他的电话。

“顾城，你在哪儿？”

顾城把程琛的手机铃声设置成了自己平时自己偶尔会听的歌。

“程琛啊……”顾城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却让人微感醉意。程琛听到了从耳边传来的风声，这是顾城除那天醒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听到了吗。”顾城向虚空中伸出手，“我要走了。”

“别傻了顾城！你想要走，我带你走，你想去哪里我都带着你。我求求告诉我你，你在哪里？”

“之后，你想明白了就活着，我没有任何要求，随你怎么活，高兴也好难过也罢，反正我都不会知道，但你要是没想明白，就来见我。”最后那四个字，顾城尽量放柔了自己的语气，不像从前那剧本上的台词一样草率，也不像前面那样近乎命令的口吻，这只像冬天的雪，又轻又凉，像是随口而出的诺言，捧在手心里就要消失。

“我给你说，我也想明白了。你要尊重我的选择，是你一直叫我好好反思。”

程琛冲出了医院，拦下出租，正准备去往医院最近的江边。

“顾城你等我，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找到你。”

“我在戏水江边，我等你。”

“好，好。你等我，等着我。”

程琛没敢挂掉电话，顾城也是，他就让它们通着，仿佛这样就能让他们彼此心意相通。

顾城轻轻放下手机，他神情是多久不见的温柔。他轻轻哼起的歌谣。

顾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睁开长舒一口气，嘴角微微笑笑。

“不急。不急。”顾城耐心说道，他又看了看还在通话中的手机，远望戏水江。

我等你。

——

“顾城！顾城！”

程琛几乎是冲着下车，跑到桥边大声呼喊着顾□□字。

他沿着桥边奔跑，找到了顾城还在通话中的手机。

程琛。

程琛拿起手机，转身。

程琛，你来了。

程琛赶紧跑上前，一把抱住他，却扑了个空，他一愣，听见远处有人在喊。

“有人跳水啦！有人跳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