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早上了……还没有。”余之南在车里翻了个身，看着车窗外依旧看不清楚的山脉，按亮手机屏幕，凌晨五点。

天还没亮，是黎明来临前最黑暗的时刻。

余之南站在车前伸了个懒腰，而后将车门轻轻合上。锁车灯闪了两下，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帐篷。

橙黄色的帐篷放置在特地清理出来的平地上，像个大大的蘑菇包，包裹着两个沉睡的人。昨天晚上三人围观完音乐喷泉后，小鲤鱼和大鲵再次启程了，凌晨时分才终于在峡谷之间停下，小范围的游动后便不再移动了。

研究对象睡了，研究人员也要睡了。然而帮忙铺完帐篷后，余之南躺在车里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明明很困，精神却一点一点随着夜色清醒起来。她摸着手机刷了一会儿微博，见没人提到大鲵和小鲤鱼又放下心来，车窗开了一条缝，风声响起，连带着吹动帐篷的扑簌声一起灌进来。

余之南揉揉眼睛，强迫自己睡了一会儿。眼睛闭上了，脑子却意外的清醒，风声，水声，遥远的鸟叫，甚至草木摇晃枝叶摩擦的声音都在安静的夜里突显出来。

还是睡不着啊。

余之南望着黑暗里的车顶，漫无边际的想着什么，想她在鄂陵巡湖，想她和科研室的朋友们一起捞鱼采样，想她踩过的青藏高原的草地与河流，想从黄河源头一路而来锲而不舍向前的小鲤鱼和大鲵。

它们究竟想要什么呢？

余之南翻了个身，看到文森特买的东西被大袋子裹着塞在座位下面，她伸手揪了揪袋子翘起的边角，指尖触到袋子光滑的表面，想，它们想要去哪里呢，如果没有那些大坝，会不会有更多的鱼像它们一样，向往着遥远的旅途呢。

余之南的眼神穿过茫茫夜色，最终落在浅滩外不断流淌的河水上。啊，反正睡不着，不如去看看它们吧！余之南想着，轻手轻脚走过帐篷，脚下响起与草叶轻微的摩擦声。天边一弯新月，繁星闪烁，有云彩延展出薄薄的边缘。

河边并不安静，虫鸣高声唱着，然而她一走近声音就都落了下来。余之南沿河岸走了一小段路，终于借着并不明显的星光瞥见停在岸边的充气船，绑着塑料板的小黄鸭脑袋别扭的歪着，她微微笑了下，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停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河水和夜露的气息，青草、泥土还有甜味？余之南皱着眉睁眼，面前一只横着剥了糖纸的棒棒糖，文森特一手捏着晃了晃，道：“要吗？”

余之南：“！！！”

余之南用尽此生全部的力气才克制自己不尖叫出来，她一把攥住文森特胳膊，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你！就！不！能！出！个！声！吗！”

“不吃啊……”文森特说着，脑袋凑过去咬住棒棒糖，含糊道，“我出声了，还剥糖纸了，你听。”他另一只手捏着棒棒糖糖纸捻了捻，发出窸窸窣窣的塑料声。

余之南：“……”

余之南：“要吃。”

文森特“哦”一声，脱控的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另一支棒棒糖。

“什么口味的，”余之南说着，在黑乎乎的环境里撕开塑料纸，一阵簌簌的声音过后，她看向文森特，道，“你怎么过来了。”

文森特耸耸肩，道：“不知道。”

棒棒糖塞进嘴里，一股熟悉的口味炸开，余之南一脸古怪，道：“可乐味。”

文森特无辜道：“黑漆漆的，谁看得见。”

余之南：“……”

余之南：“你不就看见了，还这么精准的把棒棒糖递过来。”

文森特“嗯”了一声，在岸边随意坐了下来，道：“我在想，是不是可以做一点更公众的事，兰州之后就是各大城市村庄交错的地方了，人口聚集，工农业聚集，冲积平原，黄土高原，五大沙漠……脆弱又复杂的生态，除了走一遍，还能做点什么。”

余之南愣了下，跟着蹲下来，道：“你是在想这些事吗？”

文森特点点头，道：“微博的事给我提了个醒，其实我之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