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寂静而漆黑的河边被宫灯照亮，只见贵妃身后立着她的近侍和宫中巡逻的士兵，似乎是有备而来。

被发现了！

和庭见一群人突然从灌木后冒出，心中一惊，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瑟缩在元澹的身旁，紧紧抓住元澹的衣袖，垂着头脑中一片空白。

“贵妃娘娘。”见元澹行礼，和庭也颤抖着手跟着行礼。

“不必多礼。”贵妃唇角勾着笑，慢悠悠地走上前来，桃红披风下烟青色的裙裾时隐时现，“陛下与皇后娘娘刚离开内宫，便有人按捺不住了。”

说完，用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满脸惊惶的和庭，“哟，这更深露重的，昭安郡主特地出来放河灯么？”

和庭之前见过贵妃绵里藏针的样子，有些害怕地往元澹身后躲了躲，心知不能开口被她捉住把柄作文章。

“不说？那也好办。本宫就喜欢用证据服人。”说罢，贵妃嘴角笑意加深，抬手扶了扶髻上的金枝孔雀步摇，扬声吩咐道，“来人，且去顺着河流将河灯捡上来，本宫倒是要看看，是谁能值得郡主半夜跑这一趟！”

“是。”身后的士兵领命，行走间一阵金铁交击声，在这盛夏的夜里莫名寒意渗人。

“三皇子倒是个心气儿高的，”贵妃转眼儿看到长身立在和庭身旁的元澹，思及皇后膝下无子，语带讽刺，“若是一味贪心想爬得太高，也不怕有朝一日摔下来断骨抽筋。”

元澹受了这样夹枪带棍的讽刺，冰冷的神色在脸上一瞬即逝，随后低着头辩解道，“贵妃娘娘误会了，儿臣并无此想法。”

“有没有这个想法原本也与本宫无关，”贵妃的眼毫无感情地扫过元澹，红唇在夜色中格外妖冶，“若是不想沾上与己无关的事，此时便回寝殿安置去，本宫念着你刚丧母，深夜来此悼念亡人情有可原，此事本宫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这一瞬间，元澹对贵妃的话有些心动。贵妃之前已经表露过要抚养他的意向，倘若此时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于贵妃和皇后两处都不得罪，甚至还能向贵妃表达诚意。

但是倘若他不离开，便得罪了贵妃，而皇后并未说过要抚养他的话，这样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元澹发现当他的脑中浮现和庭认真磨墨时敛下的丹凤眼和婴儿肥的脸颊时，却做不到就此抽身离开。

和庭仰头见元澹的眼神不停变幻，心知他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有些绝望地与他拉开距离，同时揪着他袖子的手也在逐渐松开。

威压之下，无可厚非。和庭在心中苦笑。

突然，她感觉自己逐渐松开的手被元澹隔着袖子猛然握住，她诧异地睁大了眼，元澹也侧眸看她，黑亮的瞳孔格外生动，嘴角扬起微笑。

“娘娘，一共三只河灯，全捞上来了。”很快，去找河灯的士兵回来复命了，手中拿着三个尚还湿漉漉的莲花河灯。

贵妃用涂了蔻丹的手指轻轻拎起一只河灯，在和庭的面前微微晃动它，“明知悼念的亡人是前朝余孽，却还自己偷偷做。”

下一秒，语气陡然狠厉，“这不是藐视陛下么？”

眼见着这样大的一顶帽子砸下来，和庭忍不住从元澹的身后探出头，低声为自己辩解，“贵妃娘娘，我没有藐视陛下。”

“没有？那这是什么？”贵妃将士兵呈上来的河灯一一拎起，细细查看，一边查看一边缓慢地念起上头的名字来。

“母妃？”

“嬷嬷？”

“和欣？”

贵妃每念一个名字，和庭的身体便抖上几分，在这清凉的夏夜中，她的额头竟冒出细密的冷汗，嘴唇也褪去血色。

“来人，昭安郡主公然悼念前朝余孽，藐视陛下，将她收监起来，关进掖庭宫。”念完之后，贵妃宽袖一扬，命令道。

她身后的士兵上前来，粗鲁地将和庭从元澹的身后架出来，和庭挣扎着，却仍隔着元澹的衣袖攥紧他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我没有公然……”不等和庭辩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