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

叔叔：“大礼拜天的，上哪儿去？”

高志良尽量把表情控制得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去图书馆，写作业。”

叔叔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仿佛想同他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说：“去吧，早点回来。”

那天高志良并没有去图书馆，他不明白现在的自己几乎每年都记不得自己的生日，为什么在十几岁的时候却会记得那么清楚。

那一天，他只是背着书包在街上信步闲逛，没有要去的地方，没有能见的朋友，这城市并没有个像家一样的地方会张开双手拥抱他。他其实也想过不要再继续给叔叔婶婶添麻烦的，既然父亲也在省城，两个人一起租小小一间屋子，十个平米也好，五个平米也好，离学校远一些也好，能花得了多少钱？他也很小心翼翼地向父亲提过，父亲什么也没说，只把自己前一天被碱水泡坏了的手给他看。

被家人拼了命地塞进这种城里的中学，就真的能把书读出来从而改变命运吗？刚满十七岁的高志良默不作声地坐在公交站台上，眼睁睁地望着街角的那家蛋糕店。

“我不去上舞蹈课！不去！”穿白色舞蹈纱裙的小女孩正在跟妈妈发脾气，几乎整个人都要赖到地上去，恨不得在人行道上原地滚两滚。

年轻的母亲连哄带骗：“囡囡乖呀，上完这节课我们就不去了好不好？这节课的钱妈妈都交了！喏，妈妈给你买小蛋糕吃……”

小女孩不买账：“我不要吃蛋糕！我不要！”

少年站起来，走到那家蛋糕店临街的橱窗前，那里陈列着一排漂亮的蛋糕，小巧精致，每一个都很可爱。他几乎把鼻子贴在了玻璃上，连自己等的公交车来了又走都浑然不觉。

“你吃蛋糕吗？喏，这个给你！”一股奶油的甜香气味飘过来，少年抬头，看见一双纤巧的小手托着一只精巧的小蛋糕伸到了自己面前，那是一双属于少女的手，他看见它们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上拉过小提琴，在美术教室里画过漂亮的水粉画，在黑板报上吱吱呀呀地写过漂亮的美术字。

高志良十分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出现了偏差。在他念高中的时候，这个叫林澜的漂亮女生确实给过他一块蛋糕，大概是在某个同学过生日的时候，那些孩子会在自己生日当天带上蛋糕来上课，然后在午间把蛋糕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分给同班的同学吃。

总之，不是在他十七岁生日的那一天！

那天是周末，食堂不开门，他也没有去找父亲。跟父亲说叔叔婶婶正在家里为他吵架也只会徒增烦恼，距离他高考只剩最后九个来月了，其中有大半个月还是过年，他可以回老家一趟。只要在叔叔家里再捱八个月就可以了，他一定能撑到那一天的。

“蛋糕好不好吃？”惠媛双手托腮坐在桌子对面，很专心地看着高志良吃蛋糕，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好吃。”高志良又用勺子舀了一大勺，满满塞进自己嘴里，“特别好吃！真甜！”

他感觉自己心里是一阵阵翻涌的绞痛，几乎要把眼泪都逼到眼眶外面来了。

“喂！”惠媛重重拍了他一下，“好吃你别只顾自己吃啊！也喂我一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