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牟郡，入夜的鱼凫山静悄悄一片。

山脚下用熟土夯筑三丈高寨墙的徐家寨里头，炊烟升起，哨塔上的汉子背着白桦木的长弓端起自家婆姨送来的大碗肉饭吧唧吧唧嚼吃着，银发的奶奶扯开嗓子，在土路上召唤自家奔逐的伢仔回家吃饭，不算大的演武场中，还有少年在练棍舞刀……

他们不会知道，远在万里之外的禹都，发生了一件即将影响他们终生命运的大事。甚而至于，这些寨子里的山民，许多人一辈子都未走出过中牟郡、走出过鱼凫山。

在徐家寨北面儿一个比较亮堂的土墙院的屋子里，十四岁的少年郎徐满正端着装有满满肉汤的陶土大碗，手中攥着一张粗麦饼，吭哧吭哧得嚼咬着。

淡淡的兽油香味在屋中弥漫，馋嘴的妹妹徐小钰喝完肉汤，抹干嘴角的兽油，鬼灵精怪地抬起明亮亮的大眼睛，戳了戳哥哥的腰肉，“哥，记得明天去山里给我找小野猪啊，今天光顾着抱个姐姐回来，都把我的事儿给忘了。”

徐满停了嘴，撇过头来朝妹妹嘿嘿一笑，应道，“嗯，哥肯定给小钰寻一只回来。”

韩月娘拿过李小钰的碗，到吊锅旁又给她添了一碗肉汤，再从锅里夹出两块大肉，取过一张烤在火炕旁的麦饼，给徐小钰递了过来，“女娃家，没个吃相，家里又不缺，急什么？”

徐满的阿爹徐义是李家寨猎队的头领，七境上阶的修为，在鱼凫山这僻远的山脚旮旯里，也算得上是个高手了。仲秋狩猎回来，依着功劳分到了好些肉食，家里头过得还算殷实。

“小钰，去看看你屋里那个姐姐，拎壶热水过去。要是醒了，就再送些吃的去。”徐义用麦饼勾着碗底，搅和着汤汁送到嘴里，对着女儿说道。

徐义家的偏房里住着的那个昏迷的姑娘，是今日晌午的时候徐满从鱼凫山背回来的，那姑娘的衣裳虽穿得素青，模样却生得十分水灵。徐义是见过大世面的，早几年还在皇朝十九卫军的龙山卫做过什长，当然瞧得出这姑娘的身份不一般，尤其她腕儿上的那个铃铛，还有随她一起落在山里的那柄透着寒意的剑，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姑娘没见着还好，见着了，那就得攒着劲儿照料好，要是出了岔子，被那些大人物知晓了，说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徐小钰憨萌憨萌地点了点头，抓了张麦饼，蹦跶着就出了屋。

等徐小钰回来、告知徐义那个姐姐还未醒过来，又接着吃饭没多久，忽然有人在外头着急喊道，“小义，小义，你快出来，瞅瞅谁回来了？”

徐义听到声音，忙放下碗筷，一抹嘴，拔腿儿就往屋外走，“诶，来了。”

刚出屋门，瞧见站在他家院儿门口的男子，徐义呆在原地愣了愣，几个步子就窜了过去，内心兴奋地大声朝对面那汉子喊道，“毓升？！你怎么回来了？”

“刚从煌谷关那边回来，打算去一趟巫域，正巧也过中牟，就紧着时间回来看一看。”徐毓升虽在回答徐义的问话，但眼神瞟向徐义身后，像是在朝屋里张望。

“诶哟，咱们毓升就是不一样啊，煌谷关呐那可是，霜狼寒甲，横纵妖域……”一听徐毓升说是从煌谷关回来的，便是徐义这样不善言辞的汉子，客套话也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