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迭戈会把我领到一处茂密的森林。这里虽是冬天，但树木却依旧保留着春夏时繁盛的枝叶。他先教我区分不同种的树木，然后一个一个地触摸它们粗糙的树皮、饱满的枝干和新鲜的叶片。他带着我漂浮在半空中，告诉我潮湿厚重的泥土是它们生长的家园，挺立的树干是它们谦卑又骄傲的背脊，而每一片树叶都是它们的灵魂。

“所以每棵树都拥有数不清的灵魂？”

“是的。这也意味着它们有千百种生活。”

“可那些叶片都长在一起，生活也是一样的。就算有那么多的灵魂，体会的也是相同的单调乏味的事。”

迭戈牵起我的手腕，将一片叶子交到我的手中，没什么语气地说：“尝尝看。”

我将叶片放进嘴里，起初是苦涩和奇怪的口感，让我忍不住想把它吐掉，但后来嘴里凝结的苦涩突然在口腔每一处崩解开来，只留下淡淡清幽的绵长回味——我想这大抵是自然的味道。

“生活没有完全相同的，瑟西。每片叶子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和认知，即使它们都生长在一起，但也会因为阳光、雨露、风和昆虫感受到完全不一样的境界。不过最主要的，还是看它们自己怎么想。”

迭戈扶着我的后背指引我落到地面上。

他对我说，我的脚下是一颗刚刚栽种的树苗，现在要让我用尽一切办法令它长大。

“你在开玩笑吧？哪有能使植物迅速长大的咒语？魔药倒是有，但我不知道怎么配置啊。”

“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你只用自己的力量试试看。”迭戈说得有些漫不经心，似乎这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或许对于他这种魔法天赋异禀的人让植物快速生长是很简单（毕竟他都能让枯萎的橙色百合复活）但对于我这个平凡的人来说，真的不可思议。

我蹲下来，用手在土地上摸索，找出了那颗脆弱，刚刚离地几厘米的树苗，它是如此纤细和脆弱，能不能稳定地长成一棵大树都不知道。我叹了一口气，两只手捧起它，努力将所有的魔法都集中到掌心，然后缓缓倒入它的身体。

不过奇迹并没有发生。树苗除了随风微微颤动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我垂头丧气地问向迭戈，“这对于我是不是太难了。”

迭戈就站在我的对面，他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把手缩回去。”

我疑惑地缩回手，下一秒他却用脚把本该好好生长的树苗碾碎。我摸着树苗不成样子的残缺的尸体，愤怒地质问他这样做的目的，他却自顾自走远，云淡风轻地抛下一句：“够迫切了吧。”

手指上沾染的植物汁液还未完全干掉，我咽了咽嗓子，重新闭上眼将魔法传输给这个可能已经夭折的树苗。就像迭戈说的，我很迫切地想要它活下去，我很悲伤和愤慨，我需要奇迹发生。

于是奇迹就真的发生了。

它以能够触摸到的速度生长，那些残缺的枝体和裸露的汁液一瞬间迅速闭合，并且逐渐恢复得魁梧又壮实。在我从土地上站起来，它已经有一人高了。我的手穿过它的枝叶，抚摸着它新生的温暖，放心地笑了笑。

“开心了？”迭戈缓缓走过来，终于从严肃换了种状态。

我没有回答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他肚子一拳。

他闷哼一声，而后也开始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力气大的出奇？”

我摇摇头，擦了擦手掌，“接下来干啥？”

之后的许多天，迭戈教我移动沙土，调度元素，教我不借助魔杖甚至是魔咒使用魔法，我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的速度学习和进步，而他像个真正的老师那样耐心教导我，尽管我是个不得要领的顽劣分子，偶尔还会嘲笑他的严格，但他也从不生气和失望。

某个夜晚，他再次带我来到悬崖边，底下是比以往更激烈的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让人不由自主地望而却步。他向第一次那样问我，“敢跳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他，眼前虽是黑暗，我却只感到洁白。

“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