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潭深水，她的轻功可没有好到点水而立的地步。向前不知走了多久，视野才逐渐清晰，姬凝歌伸手拨开那团湿漉雾气。

仿佛触碰到某个开关，景象陡然变幻成一座院落，她指间拨开的雾气也成为勾人青丝的细长枝桠。

日落时分的夕阳将院落绘成鲜艳画卷。阳光有些刺眼，姬凝歌再睁开眼的片刻，一个握剑的少年出现在院中，背对着她的身形透出些凌傲气息，脑后的赤红发带在风中飘扬。

池塘里舀水的竹筒一下下磕撞石地，院中不知何时突生出楹花树。

那身影陌生，她开口:

“你到底是谁？”

回答她的只有山谷间的风，拂过柳梢花叶迷人眼的瞬间，那人忽然转过头——

山城外。

有处陡峭的悬崖是观看机密林的绝佳场地，开阔且迎风，顺带还可以赏赏月练练剑。只可惜今夜林中没有战斗，只有昨夜大铁锤与隐蝠厮杀过后的战场。

一只蓝色谍翅鸟落在红衣的妖娆女人指间。

“麟儿来信，已经成功潜入墨家机关城。城内情况与我们所料不差。”

接受女人汇报的是一个白发男人，猎猎玄氅在夜风中飞扬，瞧出女人盯在卷帛的眼神有些迟疑，他依旧没有停下挥剑动作:“继续念。”

“麟儿说，除了已知的盖聂，西楚项氏一族，墨家还有一个女人，身份至今未明。”她抬起头，“卫庄大人，你看...”

身份不明的女人。

终究是蚍蜉撼树，他从来不将这种角色放在眼里。卫庄面色如常将鲨齿收回剑鞘:“不用管她，让麟儿继续行动。”

扣扣。

姬凝歌睁开眼，是门外的墨家弟子来通报，说城内出了状况，几个统领让她到中央大厅商量对策。

她盯了台上摇曳的烛火良久，才说好。

姬凝歌到时端木蓉他们都已经到齐。据高渐离所说，班大师遇袭，机关城图纸被敌人盗走，而这个潜伏的敌人至今没有抓到，情况不容乐观到连一向嬉皮笑脸的盗跖脸上都没有笑容。

盖聂并没有到场。也对，按照高渐离跟他的恩怨，没有将他看押起来已经很大度了。

“宁姑娘，实在是对不住。这次派出去的人依旧没有打探出任何消息。”会议结束时高渐离留了她片刻，话语间生出惭愧神色。

习惯了这种结果，姬凝歌只是点头。

盗跖贼头贼脑的探过来:“欸我说宁姑娘，你到底要在中州找什么啊？那里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什么都找不到啦。”

“人家找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快去做你的事。”雪女推了推他。

回去的路上高渐离盗跖等人都各自散去。姬凝歌沿着来路返回，在长廊转角处停下了脚步。

前方是盖聂，似乎等了她很久。

盖聂的目光停在她唯一露出的下颌上。岁月斗转，物换星移，却没有侵蚀遥远的记忆，才让他对此产生了一个希望渺茫想法。

但他不明白她这样做的用意。

“姑娘十二年前，可曾去过中州云梦山？”

中州。

可是时间对不上。

石子落入水中激起水花又归于平静，她心中习惯失望，摇了摇头:“未曾。”

“我有一位故人，她已经故去了，宁姑娘和她有些相像。”她的反应不像说谎，可仅仅是一个身形，越发看出那个人的影子来。

姬凝歌还想说什么，刚从炼剑池回来的天明就噔噔噔跑到了盖聂的面前。

“怎么又是你这个女人！我告诉你，我大叔很厉害的，我可不会怕你！”

他眉宇间若隐若现的黑气还未散去，姬凝歌揉揉天明本就如同鸡窝的发顶，顺带看了看他的颈后就转身离去。

果然是封眠咒印。

还是月神的。

兜帽下的唇畔勾起，越来越有趣了。

卯时墨家突然闹出动静。

姬凝歌站在廊边，眼见一群墨家弟子持兵械向盖聂的房间涌去，紧随其后的还有高渐离。

一只蓝色的谍翅鸟从她身边快速飞往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