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深了，止曜阳命令军队原地驻扎下来休息，自己则在账内细细思索涯无尘等人此举的意图。

他总觉得，有什么信息被他疏漏了……那几人如果仅是想等来外援，那外援已至，他们为什么刚刚不直接过境去？

既然要战，必有交锋，而他们几个人孤军在此，反倒容易被他捉住用来反制。并不合算。

他们后来还奔袭了几次军队尾端，将本来迎战东往的军队又往西引了几丈，并不急着要去和外援汇合。

是何用意？

像是要把大军故意诱困在原地？

难道此地有恙？

止曜阳心中愈发不安，他端起手边一碗水灭躁解渴。清水冰凉，掺杂微甜，在喉中留下一阵舒适。

他心中的躁郁神速地降下来，一扫而空。甚至觉得连对战况的估算都乐观起来——仅千余修士罢了，他一人敌百，且拥兵三万，怎么都输不了。

他罕见地提笔书信，议和息战，写予流芳洲众人。

等信写好，折信封时，他愤怒地撕碎了信笺。

一锤拍落在桃木红案上，案几碎裂，墨砚震落。

此地有异，水质有异。

不可久留。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他迅速唤人起来擂鼓吹号，准备撤离，可夜风簌簌，唤了几次，无人回应，更无人供他驱使。

不得已，他自己走出军帐，擂鼓催号，弄出大片动静，军中也无一人响应。

止曜阳心渐冰冷。

他捡着一个帐子，踢了帘进去，帐中十来人都仍在昏睡，止曜阳将手边一个睡着的提溜着领子提起来，用力摇醒，阴沉地问，“你听不见军号吗？”

那人睡眼迷蒙地揉揉眼，“军……号？哪儿有什么军号啊兄弟……别弄，正睡得香呢。”

“哎……等等，你是谁？这是哪儿，这是哪儿啊……我怎么在这儿啊……”

久睡数月，被迫醒来的青年将士对自己的所在之处发出了惊天疑惑。

他明明白天还好好地在世安府当值，晚上睡在自己家，怎么一醒来，就睡在行军用的帐篷里，身体还被人提着问话呢？关键是，这提着自己的人他也不认识啊，他誰啊？横什么？

略微不满的青年将士用这世间常人在这情况下所皆有的一点质疑，换来了止曜阳的致命一击。

止曜阳放下这具胸骨已经碎裂了的尸体，摇醒下一个。

得到的是更为不耐地回答和惊声反问。

……

营帐之中血腥味道漫起，惊醒的十三人无一人生还。

用魔气再次去侵扰他们的神志已经侵扰不了，这些人现在于止曜阳，连傀儡的价值都没有。他甚至视他们的性命还不如草芥。

他沉静走出这翻了天的营帐中，从怀里取出随身带的一包入魔散。

打开，点指轻抿。

味道熟悉。

他将东西用完，静悄地向下一个帐子走去。

涯轻羽的嗅觉对血腥味敏.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止曜阳中帐周围的动静。

他发讯号给叔父，几人迅速聚集在一起，向止曜阳的方向奔去。

见到止曜阳，他正站在一顶将军帐准备推帘而入。

而他周围，在夜色中寂静的几个帐篷，其中一个，毫无活人气息，帐面上洒溅着黯黑色的血液，想来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几个人站定，手执兵刃地对着他，双方都发现了彼此的存在，止曜阳回过身，阴邪而怨恨地笑望着他们。

“怎么……终于肯现身了？”

“我的殿下们。”

“还有……涯无尘？”

止曜阳此刻心中最为愤恨的，不是涯商羽，也不是涯轻羽，这两个同他“同父不同命”的同龄人。

他只对涯无尘在最后、绝地之中，毫无返生希望的时候，还要借计伪装，将他一军，感到无比的恶心，和愤怒。

虚伪的仙修们，最爱将道义情义满嘴满面地贴自己一身，然后做着最令人不齿鄙夷的事来达到他们所谓的正果。

这些磨尽了止曜阳的耐心。

他再也不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