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歌此行是为寒云先生而来，结果人没寻到，这酒也喝得不尽人意。

方才还被死对头恶意撩拨一番，他心情烦闷得紧，低着头在街上一通乱走，再抬头时竟已站在了丞相府门外。

当朝丞相楚清河是偃歌的莫逆之交，他脚步顿了顿，轻轻吐出一口气，握着折扇走上前去，唇角微扬，怒气亦消了大半。

丞相府很是气派，两头威风八面的石狮坐镇于阶前，四个侍卫分站两旁，朱红色的正门上镶两个头大的兽首铜环，檐上各挂一只金红色的灯笼，其上端端正正写着一个“楚”字。

侍卫们见到偃歌齐齐躬身行礼，领班上前几步，不卑不亢地抱拳道：“国师大人，您来了。卑职这就去府中通报。”

偃歌摆摆手，淡淡道：“不必，我自行进去寻他。”

推开朱红大门，内里却是另一番景致，院子大是大，可也忒寒酸了。亭台楼阁已有些岁月，长廊处更是清漆剥落。偌大一个院子，竟不见人影。

燮朝文武百官之中，若要评选最穷的官员一定非楚清河莫属，此人最最担得上两袖清风一词，连丞相府的门面都是宁王实在看不下去了，随便找个借口派人重新打理过的。

虽然事后楚清河给宁王亲自送去了一幅字画，但往后说什么他都不让宁王的人再动丞相府内院了。

虽府内无人接应，偃歌却早已习惯，轻车熟路地摸到后院，远远便看到楚清河一袭飘然出尘的白衣，正背手执卷立在花树下赏景。

两人平日里私交甚密，龙城为此参过他不少次。其实依两人的性格来看，他们本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楚清河温文儒雅，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偃歌离经叛道，得罪了朝中不少大臣，特别是舌战群儒后，那些辩输了的言官每每下了朝就要在背后变着法的骂他。

明明看似是两个极端，两人却殊途同归。不仅在朝堂政见方面不谋而合，平素里亦是君子之交。偃歌敬他光明磊落，楚清河敬他肆意洒脱。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后院里成片的梨花绽开漫天洁白，凉风习习，好似三月里飞雪无数。

“嘿，小白花。”

偃歌戏谑着拍上楚清河的肩，后者转过身来，带着令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温声道：“嗯，身子可好些了？”

“哈哈，好多了。”偃歌伸手拂去楚清河肩上落花，顺手在他玉雕似的脸上捏了一把，乜斜倦眼地调笑道，“听说你最近和柳狐……柳王爷走得挺近？”

他原本想喊宁王的诨名柳狐狸的，只是若真喊了，保不齐小白花又要和他讲一通缛礼烦仪，于是只得临时改口。

被这般调戏，楚清河也不恼，笑着拍开偃歌歌作乱的手，将手中卷起的话本递过去，微微正色道：“你啊，整天没个正形，莫满口胡言，你且先看看这个。”

院中两个婢女远远地偷瞄着两人，一边看一边低头私语几句，而后便羞红了脸捂嘴偷笑。

偃歌长身玉立，于花树下执卷轻吟，花雨簌簌落于身侧，真真当得上圣上赞他的那一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他目光虽落在纸上，心却不在书卷，朝楚清河勾了勾食指，待他靠近些，偃歌便揽了楚清河的肩凑在他耳边悄声道：“她们在争论我俩谁更俊些。”

楚清河哭笑不得：“结果如何？”

偃歌一本正经道：“自然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我。”他合上书卷，冲那边招了招手，两个小丫鬟挥了挥帕子，嬉笑推搡着跑开了。

楚清河摇头轻笑道：“你再仔细看看，书里写的可都是你的过往。”

院子里起了风，偃歌一目十行地看了个大概，又扫了书卷左下角的署名一眼，轻轻拂掉卷上雪白，啼笑皆非道：“某年某月某日，国师未洗脚便上榻就寝，这种事就不用写出来了吧？！寒云先生当真是……”老不正经。

其实没人见过寒云先生的真容，他每次都是以不同的面貌出现在人前，若说他老不正经似乎有失偏颇，偃歌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暗暗为之心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