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贫尼有一事相求。”

“别，师太，晚辈担不起如此大礼。”偃歌虚虚拖住老尼的手肘，将人带起。

老尼合手做十，默念一声阿弥陀福，这才哀道：“王爷和尚书养女不能婚配。国师大人，求你一定要阻止这场婚事，以免酿成冤孽。”

偃歌怔住，眼中焦虑一闪而逝，反问道：“为何不能？”

老尼抬手抹去满脸清泪，悲恸道：“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烟晓才是真正的公主……”

龙城道：“师太，您说这话可有证据？”

“贫尼有先朝皇后留下的书信，信中道明了此事的原委。对了，烟晓脚底有三颗朱砂痣……”

龙城蹙眉：“师太，您从何得到的书信？您又是怎么知道寒烟晓身上有些什么胎记的？”

沉默片刻，老尼轻叹一声，拂尘扫过臂弯，潸然泪下：“冤孽啊……贫尼未避世之前，曾和先帝有过一段露水姻缘。寒烟晓是贫尼和先帝的孩子。”

三言两语落下，霎时间天惊石破。

二人俱是怔住，回忆如潮淹没周遭热火朝天的嘈杂。

上一世，柳清嘉和寒烟晓成婚，除了新婚夜，柳清嘉便没有进过主卧，往后起居休养都在书房。二人孕有一女，天生脑袋迟钝，成日只会傻呵呵地笑，到了三岁走路都还不稳。

柳清嘉造反失败后，满门抄斩，刑场上，小女儿第一次口齿清晰地喊了一声“爹爹”。

柳清嘉未及伤感，监斩官高呼一声：“午时至！”

刽子手双手紧握鬼头刀，手起刀落，刹那，尸首分离，台上鲜血狂涌，柳清嘉的脑袋骨碌碌地滚到一旁，往日含情的瑞凤眸子怨恨不甘地死死盯着台下的龙城。

柳清嘉的目光像淬毒的匕首，扎得龙城疼痛不堪，背后冷汗阵阵，几欲窒息。

楚清河脊背挺直跪在台上，察觉到龙城惊惶的目光，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冷笑，他轻轻做了个口型，很轻很慢，龙城却看懂了，楚清河说的是——“走狗”。

出剑护驾之时，龙城不是没想过世人会如何看他，偃歌会如何看他。但龙家世代忠烈，数百年来跟随历代先帝征战四方，开疆拓土。

父亲教他宁毁家纾难，不可夺山河社稷；母亲教他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逆臣贼子当斩，欺君犯上者当斩，恶贯满盈大奸大恶之辈当斩，龙城想不通到底是哪里错了。

忠君爱国也有错吗？

后来偃歌逃出诏狱，龙城奉命追捕，却被偃歌冷漠狠戾的目光刺痛。

偃歌身受重伤，气息难继，他能追上的，可他停下了脚步，剑出鞘，有史以来的头一次，朔北不是指向敌人，而是指向了自己。

龙城咬着牙，发狠似的用朔北刺进自己体内，薄凉的剑刃穿过肋骨，刺穿肺部，他心里乱得很，偃歌逃出去了，他该高兴的，但放走人的是他，他该悲哀的，因为他从小接受的楚囊之情不允许他这样做。

夜色沉重地落下来，龙城被朔北钉在脏污的小巷里，远处明明灭灭的火把迅速蔓延过来，他看到自己父亲失望的目光。

“爹……”

“闭嘴！”

知子莫若父，只一眼，父亲便看透了真相。

……

当偃歌在诏狱中听到柳清嘉和楚清河被斩的消息时，他只恨自己无能为力，他尚连自己都难救，更何谈救别人？

如今，他能救。他就不可能坐视不管。所以，偃歌思忖片刻，他选择相信老尼的话。哪怕可能性很小，他也要杜绝悲剧的重演。这一环改变，也许他们的命格也会因此不同。

这厢二人各怀心事，待耳中恢复沸反盈天的吵闹，龙城和偃歌异口同声道：“我救。”

……

王府内，歌舞升平，喜乐奏鸣，司仪主持着大礼。

“香烟氤氲，红烛高燃，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新人各执团花红绸两端，踏着十里红妆，缓步而来。

“一拜天地。”

楚清河一袭白衣端坐在众多宾客中，在一片喧嚣中默不作声，面上无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