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的大殿空荡荡的，日影透过窗棂悄悄移动着，殿外计时的日晷在阳光里悲哀着。

婢女太监已被遣退，殿中的金龙柱龙纹图案上染了血，不知方才又是哪位言官丢了性命。

柳玄啸兴致缺缺地斜倚在龙椅中，手里拿着一本奏折随意扫了几眼便丢回去，他伸出一条腿搭在面前的矮几上，另一只脚的旁边似乎有一团毛发旺盛的物件，再结合案脚的血迹，偃歌忽然有了不好的猜测，胃里酸水立时涌了一下。

案脚的物件被柳玄啸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那圆形的东西骨碌碌滚了两转，下一刻又被一双锦靴踩住了天灵盖，露出蓬乱的长发后糊满血污的面颊。

“偃卿可知这是谁？”

“圣上何必明知故问。”偃歌说不上自己到底是惊骇更多些，还是愤怒更多些，宁姑娘为了等程南平连命都丢了，而柳玄啸却将本该辞官归家的程南平折磨成这般模样。

柳玄啸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阴刹。他早该明白的，曾经那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早就不在了。偃歌愈劝自己冷静，也就愈觉得柳玄啸真不是人。

“偃卿看起来十分想将朕杀之而后快。”柳玄啸将右手放到鼻前嗅了嗅，对着偃歌很是恶劣地笑了一下，“闻到了吗？鲜血的味道，枉他还是朕陪读二十余载的书童，结果还是不能免俗，骨子里都是一股文人的酸臭味，你要闻闻吗？”

偃歌：“……”你可闭嘴吧。

如果是上一世，到这里他应该是不管不顾地起身离开。可是这一次，他能改变战争走向，于是为了龙城和燮朝边疆的百姓，偃歌硬生生忍住了把柳玄啸当场打废的冲动。

“爱卿怎的不说话了？说些讨巧的话来听听，朕心情一好，说不定就不要爱卿的脑袋了。”

偃歌小声嘀咕了一句：“狗皇帝。”

“爱卿方才说了什么，怎么不大些声？是怕朕听见吗？”

“微臣在念着圣上的好。”偃歌信口胡诌道。

“哦？说来听听？”

“……”你好就好在，好你妈了个瓜子。

偃歌敢怒不敢言，牙疼得想杀人。

“爱卿为何一言不发？”

“微臣无话可说。”

柳玄啸脸色阴沉了一瞬，片刻后却反而莞尔一笑，他随手提起血迹斑斑的人头举到自己面前，神态自若地对上程南平死不瞑目的面庞。

“南平，朕本不想杀人的，你是知道的。可你们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惹怒朕。”柳玄啸神色迷茫地注视着程南平的脑袋，仿佛被人冤枉的孩子。

偃歌只觉得柳玄啸满手血腥扎眼得紧，他要被恶心吐了，于是不得不开口打断龙椅上越来越诡异的情景：“听说圣上要拿微臣问罪，微臣斗胆问一句，偃某何罪之有？

微臣先阻宁王大婚，保皇家纲常伦纪不乱，后散尽家中财物救济流民，更亲赴赣州治理水患，微臣为燮朝上下耗费心血无数，圣上要给偃某加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放肆！在朕面前如此无礼，你是嫌命太长了吗？”

“微臣不敢。”

“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微臣都不能死。若你杀了我，全燮朝的百姓都会责怪于你，圣上最怕麻烦，而人言是最大的麻烦。若只是一人不满，圣上大可威逼利诱使其闭口，但若是燮朝上下数百万百姓不满，恐怕该改朝换代。圣上，您觉得微臣这一番分析如何？”

柳玄啸冷笑一声，猛地踹翻了脚下的矮几，怒喝道：“鹿府被灭门的事，你当朕不知道吗？赣州两个城池从此以后变成了鬼城，这就是你治理水患的结果？人死不死的无所谓，只是来年这两座城的税没人交了，国库得亏了多少银两？”

偃歌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狗皇帝，你行你上？”

话音未落，大殿角落里瞬间闪出几道黑衣身影。

·

一个时辰后，偃歌顶着满身血从御乾宫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楚清河连忙上前扶住偃歌，担忧道：“怎么弄得满身是血，圣上故意苛责你了？”

柳清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