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双将身边的人都悉数赶了出去，关起门来，在案边坐定下来，看着眼前的匣子和一沓厚厚的信纸。

这是她自己给自己定的仪式感，每回阅读冠厘的来信，必定要清走身边的人。一是为了防范，更重要的是，这薄薄的几张信纸，创建出来的是一个只属于两人的时空，这里头有花有草，有天有地，有人有事，小到地上觅食的一只蚂蚁，大到北疆战事，国之大策，这个时空里容不得他人。

展开信纸，读了不过几秒，鹿双脸上的神情似有什么抽动似的。她拿起信封仔细确认了一下，上头端端正正写着“霜阳公主亲启”的字样，看笔迹绝对是冠厘的无误。又快速将信纸翻覆到最后一页，盯着落款看了好几眼，与往常一样，落款是行云流水的“奴才冠行之”五个大字。

鹿双这才又重新回到信的开头，信的开始与往常无异。

霜阳公主：

奴才冠行之叩请公主祥安。

再往下，是三行重复的大字。

胡闹！

胡闹！

胡闹！

鹿双扶额，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她早就知道，就算自己没有修书，可她与霍英年南下平定的事情，也一定会通过某种渠道传到北疆冠厘的耳朵里去。但等到皇上在早朝时亲下懿旨，确定鹿双与霍英年成行，再暗中修书给北边的冠大人，等书信抵达，鹿双早已和霍英年踏上了闽南的土地。

鹿双私下算计的，就是个时间差。冠厘也应当知道，当他得到消息之时，早就木已成舟了。因此忍不住落笔写下三个胡闹。

鹿双情不自禁地咧嘴笑了起来，她甚至能想象到，倘若冠厘还在身边，他们还在无双殿，他会是怎样气呼呼地冲进无双殿，对着自己大喊胡闹。想来，他在北疆接到自己要南下的消息，一定在营帐中大大地发作了一通，这还不够，还要修书来破口大骂，才能消气。

鹿双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他虽然如此震怒，却还愿意写信给自己，与每次自己犯了错一样，虽然惹得他暴跳如雷，最后都只能无可奈何地原谅。忧的是，不知自己此番的行为，是不是又给他添了麻烦。倘若真是，那绝不是自己的初衷，希望他能明白。

想到这里，鹿双继续往下看。

今日这番话，奴才只说一次，阅后即焚，公主记住了。

公主若想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便要清楚那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公主若想一击即中，便要知道被击之人最致命的要害在哪里。

公主想要平定闽南的民愤，就要知道，闽南百姓想要什么，威远大将军想要什么，最重要的是，皇上想要什么。

你虽无权，但根基却高，故要扬长避短，切不可做需要实权的事情，但行挥洒根基之举。

如若闽南事成，公主将会一跃成为宫中的第四股势力，其二为郝裴世家联盟，其三为以何焕为首的后起之秀，其四则是霍镇丞相率领的一干在朝中根基深厚，有建国之功却厌恶结党的散游官员。四股势力，分庭抗衡。

最重要的，还有皇上这股一锤定音的势力。

如果这些并非公主所求，大可此刻反悔，只需得装病数日报入宫中，皇上自会体恤公主，将公主接回宫中。

如果公主已有了选择，那么从今往后，你要直面权权相争的惊涛骇浪，也要在尔虞我诈的道路上披荆斩棘。

但愿到那时，你依然初心不改，无怨无悔。

公主，想好了吗？

鹿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由脚底沿着身体的各路齐齐地冲向头顶，晕得她神志不清，一口气喘不上来。她将信纸重重地压在胸口，猛地深深吸了一口。

她本只是前朝后宫一个女眷，如若没有冠厘刀下留人，早就随前朝入黄泉了。求得在后宫中的偏安一隅，本应是她最好的归宿，也应是她所求的最高。倘若当初在鹿城向皇上毛遂自荐，请命赴闽，是本能之举的话，如今冠厘的一字一句，却是四两拨千斤一般，将萦绕在鹿双眼前的重重迷雾驱散殆尽。

鹿双闭着双眼，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