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

玉京秋忍不住骂出声，支撑不住般跌坐在地上，将脸埋入手掌。

“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是展意鸿呢？”他抬起头，仍是一脸不可置信，越想越想不通。展意鸿，怎么会是杀了他的人？

仅有的这一点记忆，太过混乱了。

玉京秋撑起身子俯身上前，瞪大着眼死死盯着石镜上的画面。

——石面上的自己发丝凌乱，遮住了面庞，看不清表情。身着金底白袍银暗纹滚边的玉氏家服，父亲所赐的配剑堪堪悬在手中，几根手指仿佛只是自然蜷缩。展意鸿是一如既往的端庄，但身上规矩的墨色家袍领口有些不整，收拢在内里的挂脖红绳略有露出。他的左手只抬起半程，未有平举，玄色长刀上有银纹隐现，却看不清具体纹路。

石镜中的玉京秋，胸口被刀刃洞穿，刀尖穿出背心两寸，上身向前奔去，膝盖将落未落，最终还是悬在了空中。展意鸿的额发被吹开，露出的表情一览无余——他双目圆睁，眉峰抬高，嘴唇微张，一脸不可置信。

玉京秋不敢说是不是自己过度解读了，但是从心底里，他愿意相信这是一场意外，哪怕是有蓄谋的意外。

对，自他重生以来，这一切，都是幕后之人的蓄意而为。玉京秋幡然醒悟，这个画面，为的就是让他知道自己死于展意鸿之手，从而向展意鸿复仇？

玉京秋有些摸不透这逻辑，难道他的重生，也是一场预谋？

他有些忘了为什么自己要奋力去造一个身体，明明玉城中无所事事甘心受困的孤魂野鬼到处都是，为什么他要搏这一线生机？石氏兄妹等他数载，幻境扎根也恰是时机，赵因生的亡魂分明也是从玉城破玉而出，为何他没有一丝记忆？为什么，谢诚明明与他相识，却装作不知？

为什么，只有他死时的画面，能这般长久地停留在石镜上？

玉京秋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再抹了两下石镜，确定毫无反应后，他摇晃着站起来，转身原路返回。只是这次他走到门前时，耳畔开始有些吵闹，并不像方才一般寂静。

当他推开门的那一刹，喧闹如潮水般涌来——

“哟，老李，又来赌呢，昨晚输得还不够惨？”

“你少得意，今天我就来赶本了！”

“来来来，买大买小买定离手咯——”

“小徐，这桌没骰子！”

“哈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我又自摸了。”

“哎呦——嘶，别打了我错了！我明天就还！”

“身上钱没几个，花花肠子倒是不少，给我打！”

一切又如普通的赌坊一般，喧哗，嘈杂，充斥着赌徒的互相叫嚣和□□的受虐声，只有第五层安静如初。他随着回廊旋下去，每一层楼的门也不再处处紧闭，多的是麻将的碰撞声，少有闭上的门，也都是挑了红烛，人影绰绰。很像是个一般的销金窟。

玉京秋已然确定，这一切都是早就设好的局。只是他仍不明白，这些幻术设置的顺序，为何这般奇怪？明摆着让人怀疑。可他也无从求解，只能继续任人牵着鼻子走。若是将计就计，那他下一步，就要去向展意鸿寻仇了。

但又倘若，幕后之人，真是展意鸿呢？毕竟自己同他，确有间隙。现在面前只有两条路，寻仇，或是回家，回玉家，除此之外别无方向。不知家中……大约都死了吧。玉京秋想起了石中的记忆，他自个儿就死了这么些年，父母也不大可能在世。

他隐约觉得，这场重生，有多方博弈，石氏兄妹和孟晴回必然同属他们口中“恩人”的一派，谢诚身后也必有一派，乃至陆行昭与贺昕的言语目的性都很强，此间主人也必有一派，他如今甚至觉得柳扶疏的出现都别有深意……如今就不知他们背后，有几方重叠了。

玉京秋理了理思路，他曾经应当是十分信任展意鸿的，在陆贺二人口中也风评颇佳。回玉家尚且找不着路，且多半寻不到人，不妨去有杀身之仇的凶手那处试试。

不过在此之前，倒是该去找谢诚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