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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何处逐云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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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六载的上元节在绵绵细雨中姗姗来迟。
长街上照例张灯结彩, 东西两市商铺的生意也如往年一般兴旺,可是长安人的脸上,不论贵贱贫富, 却都带些茫然无措的丧气。
这丧气来源有二。
其一,王忠嗣在外领重兵而久怠不战, 传出些不堪的谣言;其二, 死了大半年的韦坚牵连出越来越多的亲贵,以至于人人自危。
杜若从子佩丧仪后便缠绵久病,也不咳嗽,就是嗓子眼痒痒,喘口气非要吭哧两声。铃兰听得烦恼,拿托盘端了鸡汤逼着一口一口喝,然杜若身子虚, 滚烫鸡汤下肚却直冒冷汗,饶是地龙加铜炉熏得暖香阵阵,小衣还是冰凉贴在背上。
李玙带着满身寒气进来,鼠灰大氅上沾满密密雪珠子。
“今年真是冷,好几年没下这样大的雪了。”
他搓着手, 一见杜若就皱眉头, 边探温度边责怪铃兰。
“脸上又烫起来了?”
杜若往后躲,轻轻呀了声,苍白的嘴唇飞快张开, 把一大口空气像喝药似的勉强咽下去压咳嗽。
李玙这才意识到他的行为对病人不宜,忙站到门边脱衣裳。
大氅、外袍、半臂卷成团塞给龙胆, 头顶雪珠化了水,一绺绺往下淌。
杜若爬起来埋怨。
“门口多冷,别站在那儿脱衣裳, 方才谁给你打的伞?全没挡……”
廊上有个人冒头,分明是果儿,那责问便卡在嗓子里没出去。
李玙脱剩一件白吴绫汗衫才贴过来,两手伸进被子撑开肩膀,架着沉甸甸的大头,像个猩猩怼到眼前。
杜若以为他冷,去捉他手,他绕着圈躲,嘴里诶哟。
“别别别,你坐那头去。”
杜若急了,“冷嘛就慢点儿脱呀!有个鬼在后头撵着你?”
“不是。”
李玙正经八百地望过来,好像有大事要讲,半晌憋出几个字。
“捂热了抱你。”
“呸!”
杜若哭笑不得。
外头一个硕大的灯花冲上天际,砰地一响,爆开来,落下满头幽蓝的星光。
李玙抽出手,把被子笼到她肩膀高度,背后加靠枕垫稳当,嘴唇顺势还在鬓角轻轻碰了下,才坐到对面圈椅里,两手用力攥了攥。
“圣人在莲花池晚宴上摔了酒杯,说王忠嗣再不出战就要论罪。”
杜若听了一怔,不禁质疑。
“自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圣人以此论罪,焉能服众?”
“吐蕃人奸滑,战法稀奇古怪,往细里论,圣人自然是辩不过他,可是……韦坚案还在继续,把他拖进死人的关系网里,就太容易了。”
“那怎么行?!”
杜若顿时困意全消,挣出被子山的包围,不妨被李玙一伸手就摁了回去。
要说连王忠嗣也牵扯韦坚,那李玙就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关联。
经过李林甫整整一年犁地那么细致的拉网排查,韦坚身上又添出奢靡、曲意逢迎、交接亲贵等五花八门的罪状。提出这些荒谬指责的言官似乎忘了,韦家的姻亲全部经由圣人首肯甚至强推,所谓奢靡逢迎云云,得益的本就是圣人。
昔日功绩,今朝罪状,所谓翻云覆雨手,莫过于此。
杜若急道,“真让他得逞,四镇兵马就全归他所有了!”
“不错。”
李玙抬手撑起下颌,每个字都清晰冰冷。
“节度使权力过大,把持一地军政、民政、税收,官员选拔,乃至治水、开荒等农政,几乎是分封建制,一手遮天。所以从前,节度使全由中枢文臣选调,有功者两三年回京拜相,无功者调任他处,决不兼任连任,禁绝与地方捆绑。可是李林甫刻意断绝文臣出将入相之路,以至于这几年下来,中枢无新人可供选调,节度使许久不曾更替,势力大涨。譬如安禄山,初时节度一镇,而后三镇,土地勾连成片,百姓士卒皆奉他为首脑,哪里还会尊仰朝廷?”
说到这里,李玙忽然想起来,玩味地看着杜若。
“那年惠妃刚死,牛仙客通过你二伯来探孤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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