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三还没回过神来, 便被人一带，直直朝后跌去，撞进了那个胸膛。
温热的呼吸洒在颈间,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
身后的人大概是没料到她会毫无防备跌进他怀里来, 僵了一僵, 随即一只宽厚的手掌贴上她后背替她稳住身形，那身玄色大氅便裹了上来。
“待在这儿。”
那一声沉稳的声音落在她耳畔, 随即身侧一空, 她下意识就拽住了那将将搭在肩上要往下掉的玄色大氅。
余光里飞快闪过一缕残影, 那柄威风凛凛的三尖两刃刀就到了那人手里。
她愣愣去瞧立在半空的身影, 只见人岿然不动，身前是那遮天蔽日的狂风，脚下是那只不甘着挣扎的妖蛟，立在天地之间, 泠然回眸, 恍若神明降世。
也许市井那份有关司法天神宝相庄严回眸百媚的传闻并非虚言。
敖三有些不合时宜想着，攥着那身玄色大氅，看着上头两个缠斗在一起的身影，却觉出什么不寻常的意味来。
似乎打她从大哥手里接过长戟开始, 就从没有这样眼睁睁看着谁抢在自己前头冲上去过。
当然，自从她出师以后, 就没人能抢得过她了。
那个妖蛟借着那煞风的势, 狡猾得跟个泥鳅似的, 竟也一时难分上下，敖三瞧着上头打得天昏地暗，带着一阵阴风刮到这洞口来，她下意识拽紧了那身大氅, 抬手的时候才发现什么不对来。
昨天她左臂上包扎得潦草的伤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新的包扎，白色的绸缎，上头印着些暗纹，包扎的手法一看就比昨天那粗糙的模样精细上不少，一看就不是出自她的手。
正在敖三研究自个身上多出来的那个包扎的时候，天上那两个已然分出了胜负。
那头恶蛟轰然落在她身边，那个身影才轻飘飘从半空里落下，半点尘埃也没沾染，眉间依然是那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仿佛天塌下来了都不会有半分动容。
“此次杨戬有错再先，这妖蛟就算在下的赔礼。”
那人笑起来，三尖两刃刀变幻成黑扇的模样，被人执在手里，朝她虚虚一礼。
敖三还盯着那半死不活躺在地上装死的恶蛟，愣了一会儿，眸子一动，落在了那个遥遥执扇的人袖间那缺了一角的白色衬底，半响才问了一句不疼不痒的话：
“……那你怎么给玉帝那个老顽固交差？”
*
事实上，当时那话一出口，敖三就后悔了。
本来就是天庭要插手她西海的事，那妖蛟本就该归西海，那人怎么交差，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怎倒是去关心旁人去了，果真是昏了头了。
“他一定是瞧不起我。”
敖三抱着自己的宝贝长戟，蹲在东海的水晶宫门口，突然冒出来一句。
“行了，你自打捉了那妖蛟回来就跟魔怔了似的，天天念叨这一句，再蹲这儿啊，都快蹲成顽石了。”
敖四无奈扶额，对这个从小追在他们屁股后头嚷嚷着打架的三妹完全没办法，她倒是奇了怪了，这世上怎会有念叨一件事念叨到上十天半个月的人。
“他肯定是瞧不起我。”那个抱着长戟的顽石眨了眨眼，十分肯定地说着，然后想了想，补上一句，
“我自己也能把那个妖蛟抓回来。”
“是是是，人家捉了人送到你跟前当赔礼，不让你出手就是瞧不起咱们堂堂西海大魔王。”
敖四点着账目，被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账目搞得头疼，十分敷衍答了一句，
“实在不舒坦，你去找人打一架不就行了。”
这一句话像是点醒了什么，那个誓死要长在水晶宫前的顽石忽然一动，眼里亮起了奇异的光芒。
“等会，”敖四忽然觉出些不对劲，从那一堆账务里抬起头来，叫住那个拎着长戟就要往外走的龙女，
“你要去哪。”
“上天，找他打架。”那个龙女头也不回冲出了东海的水晶宫，敖四连话都没来及喊出口，人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