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两个姐姐回老侯府之后，苏湛一脑袋不高兴地回了新宅，夜已很深了，院子里其他人都睡了，偌大的房子静得连夜猫走路都能听见。苏湛悄悄地摸进门，就要往自己屋子走去，冷不丁撞上一堵人墙，猜都不用猜，就是这宅子的主人宁安侯。

这么晚了，他竟没睡，苏湛心一慌，该不是等我吧。

想也白想，等的就是你。

可那一撞竟带出些脂粉香，苏湛又添了懊恼，无视师彦均伸出的手，独自埋着个头跑了，留下院中独自凌寒而懵的一人。

平时怎么就没那么多话，遇着漂亮姑娘还会逗乐子了，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可从来没遇着他和哪个姑娘单独出游的，就算是和哪家公子一道，也都是带着他一起的。

越想越气，越想越饿，苏湛蒙在被子里面对被窝里的黑暗，想喊出点什么，却出不了声。一时气结，干脆起身去厨房寻吃的，等到了厨房，竟还放着半锅老鸭笋汤，不用说就是那姑娘送来的，摸摸汤罐，还有余温，不管怎么说饿战胜了怒，苏湛捧着瓦罐唏哩呼噜吃了个痛快，汤鲜肉嫩，清香宜人，难怪侯爷说走哪儿都忘不了。

反正是长公主熬的汤，也不是刘姑娘熬的，她就是个送货的。

这么想来，苏湛又宽了心，饱着睡去了。

两日后，终于迎来了除夕夜。今年两边的主子家仆们都汇聚在了老宅，许是老夫人高兴，真真的大团聚在了一起。老宅的厅里摆了长桌宴，主仆共桌，一道守岁跨年，魏氏和师彦均母子二人也一扫往日的疏离冷淡，和睦如初，上贤下孝。吃完饭，老夫人给各自发了压岁钱，便由儿子陪着回了房聊天，小的们则围坐着玩戏牌的，玩骰子的，点焰火的，样样轮着耍，皆是开开心心，新年气象。

因是守岁，今夜便不会回去了，苏湛回到自己和高管家一同住的屋子，在自己原先的床上躺倒，想舒舒服服睡个觉，反正待会子时，各家爆竹响起，姑娘们大呼小叫的一定会把他吵醒。

半梦半醒间，仿佛有人进了他屋子，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苏湛贪着那点睡意不想睁眼，只知道那人替他掖了被子，放下什么东西便走了。

等到苏湛醒来，枕边就多了只金丝云锦囊，他打开一看，里面竟是那四颗墨珠制成的皮圈，珠子中间穿了孔，每两颗珠用一截磨光打了油的水牛皮穿一串，一个皮圈长些，一个短些，一看就是手绳和脚绳。

这份压岁钱太贵重了。

苏湛默默收起来，也不思忖这份压岁钱有么不同，至少在他看来和赏个甜糕鸡腿吃也没太大差别，于是便跑出去和糖糕鱼圆儿点焰火玩去了。

大年初一，诸位官员进宫朝贺新年。

大年初二，官员开始休沐。这几天才是京官走动最为频繁的日子。

五品以上官员均是门庭若市，平时拜访送礼惹人口舌，闹不好言官就要参你受贿，过年大家都在四处活动，没人说。

满朝文武只有一人家中凄清，无人上门，无子孙绕膝。师彦均备好了年礼，前往了这位固执的老者家。

到了门口，果然肉眼可见的清净，别人家的张灯结彩，与夏大人家并没有关系，门口贴了幅对联，也是粗粗的用浆糊粘上，似乎沾的不是很牢，一阵风就能吹掉，那字迹倒是能看出来是夏大人自己的手笔。

宁安侯在门口伫立，仿佛看见了寒风中一个孤寡的老臣，站在凳子上独自刷着浆糊，贴着春联，没有儿孙在下面告诉他贴得位置正不正，没有人向他讨要压岁钱，没有人恭贺新春。

他只拎着一些普通的碧螺春，量大，够喝到今年的明前茶上市，还有些茶点，名贵瓷器珠宝这些入不了夏阁老的门。

一进院子，只有一老仆在院中打扫，宁安侯刚想开口，夏阁老便从屋内走出，见了来人，却并无惊讶之色。

四年前朝堂上施以援手之后，这二人便保持了这微妙而又不为人知的关系，与旁人的聊天中绝不会提及对方，但师彦均凡事必先书信一封与夏阁老商讨，而夏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