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两兄弟策马出了酒馆，马蹄轻踏在石板道上。

不久前他俩出了青楼找了个正经说话的地方，酒过三巡，萧颖七七八八说了个大概，事说清楚了，人也差不多醉了。

所幸萧颖酒品尚好，回府路上不吵不闹，只是时不时诈死嘀咕两句，没头没脑。

两人停在一个岔路口，再往前便是永年里

萧炯牵转马头，道，“虽不与兄长同路，但并行这一段，实属景治有幸。”

许是得知陛下与侍中大人早有安排，自己并没有得罪这位兄弟，酒话之后的萧炯倒是精神百倍，说话也多了些人情味。

“兄长，后会有期。”

萧颖这马骑得摇摇欲坠，沉沉一掀眼皮，“少这么酸不拉叽的，也没见你跟六哥他们这么客气？成天跑我这儿卖乖，一口一个‘兄长’把老子邙山都喊没了。”

萧炯赏着他的醉态，笑道，“兄长是唯一肯把景治当兄弟的，自然要客气。”他顿了顿，突然问，“其实……兄长并没有真打算对绍先生如何，只是又好像不太舍得，是这样么？”

萧颖一个激灵，挣扎着清醒过来，“你小子喝多了吧，胡言乱语些什么。”

萧炯笑了笑，诚恳道，“兄长忘了，臣弟一口没喝。”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车轱辘声越响越近，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交谈，见着那马车十分熟悉，原来正好是他们刚刚在谈论的人，看样子像是刚从赵王府上回来。

近日赵王动作越来越大，门下走狗钦天监言星象异常，称什么晋宣帝天降神语，说要让萧伦早入西宫。

笑话，宣帝并非嫡系，只是他赵王的亲祖宗，且死了不知多少年。那些怪力乱神的胡话，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要抬赵王的身价，偏他这皇兄能忍，还准了孙秀在北芒山造出了宣帝庙。

要不是今日萧衷把话说了个明白，萧颖是定沉不住气的——原来都是假象，都是筹谋，令其狂悖，正因要铲除干净。但细细想来，他萧颖呢？他所入的，会不会也只是一个局？

萧炯不着痕迹望了眼萧颖，只见他盯着那马车，眼里没有半分醉意。

他们人高马大的堵在岔路口，奚绍的车只得停下，礼节的掀起了车帘。

奚绍应酬是看不出喝没喝酒的，只是看样子便知疲惫的很，眼神在他们俩中飘了飘，轻声道，“王爷明日离京，今日不该再饮。”

萧颖低声回他，“人家陪我喝一场践行酒，怎能不饮？”

奚绍勾唇颔首，“王爷说的是，尽兴也好。那改天便让绍替王爷再备一场接风酒。”

最后一句本是顺口的场面话，萧颖驻扎黄桥，伏击赵王亲信的南部势力，迟早要班师回朝，岂知萧颖当了真。

“改天是哪天？”萧颖问。

奚绍一愣，萧炯抿着嘴默默往外退了几步，让出了过道。

萧颖继续问，“下次是哪次，以后又是多后？”

奚绍的神色一瞬便恢复了平常，“王爷喝多了。”说罢放下了车帘，那马车冷漠又若无其事的经过了他们，毫不犹豫。

他曾在邺城的某个瞬间以为他与奚绍间冰山已化，奚绍许是真的爱他。却突然发觉原来即使冰山化解，两人也还是隔着滔滔江水，站在遥遥两岸。

最后一点车轱辘回音传来，萧颖终于失力，趴在马背上唉声叹气起来，“你说说他，连我都不要，到底是还想要谁！？”

回应他的偏偏是个不怎么会说话的，“绍先生心中只有家国社稷。”

萧颖头也不抬，“你懂个屁。”

萧炯无语片刻，轻夹马腹，弯下腰从他手中毫不费力的抽出了缰绳，往另一条道上带，“回程太师府还是去你那个别院？”

萧颖没回应，只顾着自说自话，“你说，若我帮皇兄安定了家国社稷，他是不是就该给我个奚绍？”没听见回声，他一扯缰绳，认真的问，“用赵王项上人头来换，可够？”

萧炯拽回缰绳，声音冷冷，“兄长太过妄自菲薄。”

萧颖叹了口气，呓语道，“那不然，是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