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塾馆院门不远处，任播芳看到郑南仲走过来，没穿塾馆的馆服，穿着暗纹鸦青袍子，脚步轻快，两手空空。

离任播芳有七、八步远时，郑南仲迎将过来，面带笑容打招呼。

“你不带书箱，如何温书？”

任播芳纳罕，郑南仲经常空着手来，空着手去，不来像上学，倒像来塾馆混日子。

郑南仲指了指额头：“书都装在脑子里，提前温习了，还用着翻书吗？”

他接着解释，“要是练字，白夫子会发字帖，笔墨随便问夫子借一支，他那里很多不用的笔。纸呢，我预先给夫子支了纸钱，问他要就可以。”

郑南仲往她身后张望：“怎么没看到将腾？”

任播芳整理了书袋的带子，一扯露出了一大截白净的锁骨，颈部一凉，她往上提了提衣领。

“今天他随父亲去长安城了，父亲领他去拜访故交。”

欺霜赛雪的一段肌肤勾了他的眼，他心虚转开脸，弯弯笑的桃花眼飞进他心里。

他借鱼献花：“谢谢你的鱼，厨子按你说的方子做了，用花椒和盐粒子腌了，蘸取蛋液，裹上麦子面，入温热的宽油炸，酥脆入味，比城中白水蒸煮的做法更加香气扑鼻。我阿娘不爱吃鱼，也吃了一条。”

他的话语中似乎回绕着鱼肉的香气。

任播芳想到满满一筐的鱼：“昨天的鱼你都吃了？除了风干或腌制做法，鱼刺少的鱼取了肉，细细剁碎，汆入滚水做丸子，和青菜菌子同炖极其鲜美，就是麻烦了些，需要用刀背不停地剁。”

郑南仲稳稳了接了她的好意：“家中有些人口，昨晚吃了一多半，今早已经吃净了。”

他保持着和煦的笑容：“不过你说的鱼丸，听起来很美味，我会交待厨子去做。”

他眼神不偏，望着任播芳的眼睛，很是真诚。

两世的任播芳都不适应与人对视，她的眼神从郑南仲的眼睛飘到他的下巴，瞥到他微笑的嘴角，暗想郑南仲笑起来好看。

平日老闷着脸，大概没有什么乐趣的缘故，捉了一次鱼，倒令他心扉敞开了。

她跟在郑南仲后面进了学堂，今日白夫子讲述的是《尚书》，他引经据典讲得累了，便让学子一人提出疑问，旁人解答。

张崇一向爱做这等露脸的事，他站来回答一个学子的问题，准备坐下，有一人朗声道：“请恕在下见解有异。”

郑南仲向张崇和白夫子施礼，转脸面对张崇，娓娓道来，引经据典，其论点无懈可击，伶牙俐齿的张崇低头苦思，竟不能反驳。

郑南仲神态轻松坐下，现在的他像一个锥子从袋子里滑落，露出闪着光的尖儿。

木佛当堂发言，众学子觉得这是近期学堂奇事之一。

调皮学子马文采摇头晃脑：“昨日在下夜观天象，魁星手抖将才思酒泼到人间，我想着掉哪儿了呢？今日一看是让郑南仲喝了。郑兄，务必分兄弟一杯增长才智！”

几个人往郑南仲身旁凑，郑南仲像没听到一样，抬头看着那几人只付一笑，继续练字。

众人议论一阵，得不到他的回应，渐觉无趣，也就不再拿他取笑了。

还没等下学，清晨晴空万里的天气像变色的孩儿脸，下起毛毛细雨。

离家近的学子们冒雨走了，离家远的学子留在塾馆，等雨停再走。

任播芳伸手探雨，水珠落在掌间，仿若无物。

她抱着书袋，冲进半雾半雨的室外，往家的方向跑去，没走多远，断断续续的雨线变得密集，千丝万线垂落，雨点子一滴一滴砸落到她身上。

叫苦不迭。

“阿湲——”

身后传来几声呼喊，杂在阵阵雨声，好像郑南仲的声音。

任播芳抹去眼前的水汽，驻足回望，郑南仲擎油纸伞，韩旺披蓑衣，两人向她跑来。

头顶多了一片无雨的天。

郑安仲柔和道：“韩叔给我送来了伞，我看你没带伞，想把伞给你，你先跑出来了。幸好，还不算远。”

郑南仲比她高很多，他低着头，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