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胡贝并不知道，莫德尔固然在下级军官中声名不佳，但他决不是个在人际关系中一窍不通的角色。在他被调到位于明斯特的第6军区第6炮兵指挥部担任参谋的时候，他总是能邀请到许多军官来家中做客。就连他的顶头上司，参谋长路德维希·贝克都是他的座上客。莫德尔自认为自己的社交还是卓有成效的。

他在第6军区的日子过得颇有如鱼得水的感觉，因为这个军区的司令罗斯贝格恰恰是他在战争中的一位老上司，还一起参加过同一场战役。只不过罗斯贝格是指挥者，莫德尔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他的骑士勋章还是因为在这次战役中受伤而得到的。

既然自己的长官是有“西线消防员”美誉的优秀防御战专家，莫德尔没有理由不趁机向他学习。他整天研究着罗斯贝格所写的，那本名为《步兵作战手册》的小册子，把什么“弹性防御”、“区域防守”之类的理论一股脑塞进脑海里。

听说过几天他们军区还要搞军事演习，莫德尔顿时兴致更高了。他打定主意到时要好好观察一番，看看自己的长官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应用武器，如何适配兵种。他一心钻研到技术和理念里，至于胡贝是哪一个，他已经完全抛到脑后了。

胡贝此时也把精神全副放在了工作上。他被调去当11连连长后，一直不曾受到转任的消息。胡贝也就把心思都用在训练和提高手下部队的作战水平上。虽然他少了一只手臂，但并没有任何军官和士兵胆敢小觑他。人人都知道，胡贝上尉严于律人的同时更加严于律己。他选择军士和候补军官时有一套自己的标准，十分公平，然而相当严格。

“小伙子们，怕什么？十米跳台怎么跳我刚才已经示范过了，现在轮到你们了。排好队，一个个来，不用着急，个个都有份儿，我知道你们都迫不及待了！”

能在十米高台上笑得阳光灿烂的大约只有胡贝一个人，他手下的士兵们没有当场落泪已经是给长官颜面了。不，他们真的一点都没有迫不及待，他们压根不想往下跳。

“我恐高。”

有人是真的想哭。

“我跳个三五米还行，十米会死吧？”

有人瑟瑟发抖。

“长官少了个胳膊都能跳，我也能！”

当然也有人奋发励志。这样的好小伙儿当然被胡贝满意地拍了拍肩膀：

“好小子，说得好！决定了，你第一个跳。”

“我操，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那可怜的人准备猛抽自己几巴掌，以表懊悔之情。但最后还是被胡贝拖到了跳台上，含着泪一跃而下。

其他连长见怪不怪地望着泳池里扑通扑通的水花，一起发出了敬佩的感叹：

“每年看到十米跳台又排起了长队，就知道夏天又来临了。”

“胡贝上尉真是个厉害的人物。他手下的士兵没有体魄不强健的。”

“身体不行的也扛不住他那么折腾啊。冬天要滑雪，夏天要越野跑，别看他一个独臂，他手下还没有一个军官士兵体力比他好。”

“我在田径场上就没赢过他。”

“说得好像其他人谁赢过似的。”

胡贝的表现既然如此优秀，那么在泽克特老将军选择视察部队时，他必定是要率领连队站在前面的。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种荣耀，但胡贝只觉得折磨。毕竟在莫德尔给他编完黄色故事后，他一看见泽克特的脸，就忍不住要笑。

但他敢笑出声吗？不敢。他甚至不敢让嘴角呈现哪怕一丝笑纹。他被迫把整张面皮绷得紧紧的，要是让莫德尔看见，准要嘲笑他说，这张煎饼被揉得过于劲道，吃进嘴里时一定嚼也嚼不烂了。

胡贝这也是没办法，他敢担保，自己要是在泽克特将军这位“沉默的斯芬克斯”面前笑起来，那自己的仕途也得跟着葬送在一片笑声中了。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莫德尔和他在枕畔的呢喃私语悄悄秘秘地贴着他的耳根不断响起，使他保持表情的难度攀升了数个难度：

“……省略……我一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