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质问的口气，顾靖昏迷方醒，喉口干渴，声音一时喑哑。

倒也并不是十分的喑哑，只是本该惊疑高扬的音色，不自觉地被压下了，硬生生将语气给调转——

沙沙的声调在雪夜间的寂静里回荡，喉腔中的每一丝颤动、振鸣，都为他道出的字句增添三分韵致，好似令人迷醉的醇醪。

这把嗓令重宁伸入他中衣的手顿了一下。

“醒了？”

她侧过脸向他看去，内息稍运，手腕翻转半圈，已摆脱他的桎梏。

手被她一震而弹开，他惊讶地向她看来，二人视线恰好相对。

对方面孔背着火光，在幽暗里，眼睛竟也是亮的，像宝石自生有芒，收揽一应璀璨。一张俊秀已极的面孔，原本好似个精雕细琢的死物，因这双眸子，一时艳了，活了，魂与灵齐来。若是再添来一笔笑，将五官相融，所谓的“郎艳独绝”，不过如此了。

这样一个眉眼风流的小郎君，饶是暗夜里乍见都不免为之撼一撼，重宁蓦然明白绿芜为他舍命的甘愿。也难怪，一脸祸害相，能惹多少女子趋之若鹜。

“你是谁？”

他嗓音渐渐趋于正常，淡去了方才那种惑人心的腔调，语气中的戒备令重宁神魂归位。

“醒了就自己把衣服穿了。”

重宁凉着嗓，收回了为他撩发的手，将衣物掷往他身侧，起身坐往一旁拨弄火堆。

有空气的侵入，火光越发旺盛，哔啵声不断，为重宁缓和了方才愣神的尴尬。

顾靖见着衣物乱七八糟摊脚侧，动一动，周身酸软疼痛，瞧一瞧身上，单薄中衣束带未系，胸怀大敞——他霍地站起来。

又是头发凌乱，又是衣衫不整，简直将他骇得两眼黑，勉力站稳，手攥紧胸前衣襟，翕辟双唇，羞愤而窘迫地你了好半晌，才艰难说出后话：

“你到底对我……对我做了什么，我……我身边两个丫头跑哪去了？绿芜！青禾！”惊声喊着人，只可惜，在这荒凉破败的山神庙里，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回音。

重宁置若罔闻，兀自拨弄火堆。

跳跃的橘色火光映照她的脸，低垂的眼睫在颧骨间打落片阴影，瞧不出情绪，有种生人勿进的况味。

“人呢？”顾靖眼含戒备盯着她，“你听不到？我跟你说话呢！”

“在外面，衣服穿好，自己去看。”重宁被他叫嚷得烦，捺着唇角将手中拨弄的木枝掷往火堆里。

火猛地窜了下，枝木燃烧，又是一阵哔啵作响。

顾靖满脸狐疑，抱起衣服欲穿束，感觉身侧人影岿然不动，脱口便要喝她出去。大抵是转念思及她一转腕便震开他的手，神容间颇有忌惮，一时又不好开口。

他颇为狼狈地望向她，以图她能自觉受启发，抬眸竟发现她也在看他，毫无避忌的视线在他身上一阵转悠，紧接不错眼地迎上他双目。

“你……”那目光看得他羞愤，仿佛在细细将他分斤掰两。

顾靖咬了咬牙根道：“你转过脸去。”

对方仍看着他，看得顾靖如鲠在喉，如芒在背，一口闷气直堵心口，终于按捺不住撑腰斥责：

“礼义廉耻懂不懂？非礼勿视懂不懂？你是女子，哪有你这样直勾勾盯男人的？”

尚未穿齐整的里衣，单薄衣料垂委，流畅线条由宽肩下走，半掩窄腰，乍泄的春光到脐下便中断，亵裤松垮垮地搭束在胯骨上，再往下——察觉到她视线的落点，他慌慌张张将一手揽着的衣物挡到身前。

重宁一点臊眉耷眼的痕迹也没有，将唇一勾，是短暂一个笑，似挑衅：

“你身上我哪处没看过。”

“你，你说什么？！非礼勿言，非礼勿视，你……”顾靖呛住口，一口气卡在胸中，额角青筋直蹦达，连话也结巴，“你不，不知恬耻！”

“我不仅看了，我还摸了，从上摸到下，哪儿都没落下。”

重宁吊着一边唇角笑，不紧不慢的语调，伴随着目光在他敞露的那片胸膛上下睃巡，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