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开口，顾靖蓦然记起：

“我记得傅大人有位小女儿，二八姝丽，在淮城甚有美名。女郎天资掩蔼，容色绝绝，必定是了。”

少女不由赧然，施礼谦道：

“虚名不堪道，令少公子见笑。”

生来的礼教与素养，世家子弟往来，总免不了一番酬酢周旋。顾靖官腔地夸了下对方，又问：

“闻说女郎芳名乃一‘媚’字，不知是何字？”

少女稍稍抬头觑他，“回少公子，临水之湄。”

顾靖笑赞：

“傅湄。所谓伊人，在水之湄。好名字。”

府内女眷，外客哪能轻易碰面，傅湄出现在此，因由缘何，甚至傅渠居心，顾靖如何想不破，只是他此刻心情正愉悦，无意究诘，见谁都是言笑晏晏。

重宁可领教过他的笑容，简直是暗夜间不经意乍绽的烟火，存心迫人惊呼。果见那少女看着他，站在原地绞着手绢儿，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抹了脂粉的脸颊上红上加红，蔓延至耳根。

顾靖打过招呼，无意久滞，径拉过重宁走远。

傅湄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目光无意间落在他们手上，愕了下，向身边人道：

“少公子身旁那位……”她看对方那身奇异的装扮，不知怎么称呼，迟疑一下，只问：“她是谁？”

侍女道：“少公子说是一位表姐，只是，两人却住了一个院子呢。”

傅湄蹙眉一讶：“住一个院子？”

世家望族中家规严谨，未婚男女如此毫无避忌，却是闻所未闻。

“不仅一个院子，还是一个屋子，听说是那女子自己闹着要和少公子同居一室。”

另一位侍女接口：“是呢，底下传得沸沸扬扬，什么表姐，倒像是借口，若说是侍女媵妾呢，看着又不像。”

一时间七嘴八舌。

“估摸是外头悄悄养的外室，身份指不定是什么下九流。少公子婚事尚无耳闻，顾氏家风严谨，这样的人不好拿台面上讲，遂成了什么表姐。”

“能进顾氏这样的门庭，便是妾侍一样清贵出身，可这女子的举止言行，别说贵门庶女，便是下品女婢都没有这样的。”

修武者耳目灵敏，哪怕已有距离，这些话，照样一字不落入耳中，令重宁缓缓蹙起了眉。心道，这连一夜都尚且未过呢，心中藏污纳垢，倒看什么都污浊。

穷苦之家，能求个一砖半瓦遮头已是欢喜，兄弟姐妹，一屋同住皆是常事，重宁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惊异。何况她是因顾虑顾靖身体，才与他同住一屋，若是半夜他病症发作了，也不至于来不及，怎么就一定得是媵妾外室？

再说这是她与他的事，本也不与旁人相干，她又碍着人什么，何至于说得这般不堪入耳？重宁一贯来独来独往，若非遇上顾靖这个包袱，她很少与旁人长时间接触，无从讲究男女规矩。

重宁将鄙夷倾倒在顾靖身上，对起他冷嘲热讽，“你们这些人，守着那么多无谓的破规矩，不觉着负累？”

顾靖成了被殃及的无辜池鱼，见她无端作恼，迷茫地问：

“什么破规矩？”

“即便男女有别，可室中宽敞，分内室外室，同居一室又如何？一者于外，一者于内，既非同榻而眠，也无私情苟且，如此便有什么不妥了？”

“什么私情苟且？”顾靖蹙了下眉，很快散开了，偏首看她，仍旧一脸迷惘：“有不妥吗？”

重宁不耐：“是我问你，怎么你一句一句，反来问我？”

“我并不觉得不妥，故而才问你呀。”

“我是听……”重宁语调一凝，却不再说。

顾靖心中沉沉，只道果然，面上并无异样，追问：

“你听什么了？”

重宁心道，“妥与不妥，又与我有什么相干，做什么在乎他人口舌，又为此费自己口舌？真是犯了毛病了。把他送往蝶庄，今后各归其所，再无牵连的人，纠结这一时的困扰做什么。”语至中途，心念一转，深觉无谓，便道：

“没什么，随口一问。”

“那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