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的简直不知羞耻，竟主动提出与少公子同居一室。”

“少公子年逾二十，婚事却尚未有耳闻，如此和女子同进同出，确然古怪。说是表姐，呵，便是亲姐，也该有避嫌。”

“什么表姐，那身穿扮，不伦不类的，端着那股骜忽劲儿，骨子里还不一样是自荐枕席的狐媚……”

“哎你口嘴别不干不净。”

“还赖人说了，你见这世道哪家姑娘如此不重自己声誉的。若是行为不干净，什么能瞒得了人，倒是来赖别人嘴巴干不干净。”

“你少说两句，这是可以议论的地方？那是谁，若是被听到了，别说讨打，仔细小命搭进去。”

“……”

重宁并非反悔不去蝴蝶谷，适才在屋中打坐调息，耳中乱糟糟钻入些话，令她心中不愉，极不愿在这傅府中多留。她想想，到底还是跟他坦言：“绿芜死前，叫我送你前往蝶庄，我答应了。”

顾靖不知其间还有这层因果，一时恍惚，“绿芜她……”

“她对你很忠心。我亲眼见她受那桓启凌/辱，那种耻辱……”她一想起，语气都不免凝了下，“可她当时并未求死，只因心里头念着你，为留一命寻人救你。她既以死换我承诺，我会做到。”

重宁见他神色黯然，显是为绿芜之死伤心。

原以为世家子弟横行霸道，草菅人命者不在少数，对于这些奴仆生死，未必放在心上。他倒是与旁的人有些不同。

这人并非除了一副好皮囊外，毫无可取之处。

重宁不由劝慰：“历过那等处境，活着也没比死好多少。”

顾靖苦笑一声：“你这样安慰人的言辞，可真是雪上加霜啊。”

“我……”重宁一语凝噎，不知自己所言有何不妥。在她看来，逼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活着，比杀了她更残忍。

重宁犯疑：“我说的不对？”

“对，你说得对，只是你是在安慰人，照常该是说，‘你不要难过了，她若知道你难过，她也会很难过’云云。”

重宁却道：“这样的话，说出来你信吗？她已然死了，死后还哪来的悲喜得失？”

所谓的安慰人，本就不必顾虑对方信不信的，只拎顺耳话讲就是了。“倒行逆施”的，那不叫安慰，那叫一棍敲醒，只求对方能够醍醐灌顶。

顾靖一时凝望着她。

世人皆道：霜雪剑重宁，是冷血狠恶、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委实大谬不然。眼前这个人，分明是个毫无鬼蜮心肠的傻姑娘。

他忽然庆幸，她有这一身修为，人人惧她，怕她，无法在她跟前耍什么鬼域伎俩。否则她孤身一人，在这豺狼世道，早已尸骨无存了。

他忽然想起昨天一时气急，不过脑子地问她“武功有那么重要”，简直有病，难怪她都懒得与他辩驳。

顾靖又心疼又心喜，只抿着唇笑，连声说：

“是，你说得对，你说的都对。”

重宁陡觉这笑容突兀，可又极绚烂，他笑起来时狭长的眼角弯了起来，十分感染人。她不知该叫感染，还是蛊惑，总之让她觉得十分碍眼，心绪似一根弦，被这笑容，轻拢，慢捻，抹复挑，莫名气郁胸臆，不自觉对他横眉冷眼。

“谁安慰你？我没安慰你，不过实话实说。”

重宁甩开他扣在她腕间的手，径直走开。

顾靖追了上去，配合步调与她并行，目光周旋她侧脸，正要开口，忽闻人声。

“少公子安好。”

迎面走来一位衣着鲜亮的少女，步履款款，身后随行两名绿衣女婢。少女眉眼流波，正对顾靖纳福施礼。

重宁转目一顾，直投眼底是一张窄秀的脸，恰到合宜的鼻梁上是神来一笔般小小一点驼峰，丝毫不显突兀，反倒令满眼的柔软里头悄无声息添了抹不为人知的坚韧。又兼秋水楚楚，素华初绽一般纯澈，不禁令人收了满身戾气，生怕粗了声都惊损了半分。怜香惜玉之心也不单男人才会有。

顾靖看清来人，想不起是何人，“女郎是……”

少女稍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