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

蔺异难免惊异。游丝针若不深入，止于血脉之间，即便修武者能以内息调和缓解，其痛仍不啻身受凌迟极刑。蔺异亲眼看着顾靖上的马车，他含笑春风与傅渠辞别的样子，怎么也瞧不出这人身上有何异样。

游丝针隔阻血脉有多痛苦，没人会比亲身经受过的蔺异更清楚，活生生感知自己每一寸体肤由内之外，被凌迟殆尽。啧啧啧，身受凌迟面上却仍旧言笑晏晏不露痕迹，这人，很能忍，太能忍了。蔺异心下不禁感慨。

先前蔺异看到顾靖，生得白面书生般模样，还呕着血，面如金纸，简直只有弱不禁风能给他形容，哪见得半分威赫蛮夷的蛛丝马迹？只当他有些履历不外故甚其辞。这一刻蔺异由衷生出佩服，说道：

“顾少公子拿傅家满门给十二宫设局，这个出手，很大方啊！其实你们在此截我也白饶，这个组织，诡异得紧，我也看不透。在下无非一把刀，你既抓了十二宫的黑袍者，他可比我有价值多了不是？”

傅湄蹲在暗处，听得这儿，不禁捂住了嘴。

萧稷道：“阁下不也是十二宫的？”

“我嘛，我不算。杀手也有这一道该遵循的规则，谁给钱，给谁卖命，我只在意价码，而十二宫的价格正合我心意。既应下了，他们说杀谁，我只能去杀谁。至于其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是吗？”萧稷并不多言其他，“你手中的，就是十二宫的价格？还是，十二宫也未必知道，你这个盒子的价值？”目光落往蔺异手中玉盒。

蔺异嬉笑的神容次第沉下去，眼神犀利起来。

萧稷扬着唇角，悠悠道：“我也不喜欢戳人痛处，只是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摆出筹码，也叫对方好考虑深浅。”

马车由一名车夫驾驭，驾驭技术极佳，车轮蒲草包裹，没有半分颠簸。重宁从未坐过这般稳当的马车，速度又极快，顺着淮水官道，往平城方向北行，已经整整奔驰了一天。

重宁推算路程，照这速度，四日抵达蝴蝶谷不成问题。思量间，视线在顾靖脸上转了圈。

他自上车便一言不发，斜身倚躺软垫上，眉心深深紧箍出重重的痕，锦绣软枕衬得发白的肌肤，那强忍病痛的神色掩盖不住。重宁看了良久，想不出什么法子为他缓解痛楚。

游丝针在体内，等于刀存于身体中，藏于每一呼、每一吸，绵绵无尽，随着人的呼吸而切割。玉机即便有缓和痛楚之效，也不过一时，而且收效甚微。她束手无策，换成一声无奈的叹息在心底，见他额上浮着一层汗珠，自包裹中取出一段干净的布条，想为他擦拭汗水。

手方伸过去，看看触及他体肤，顾靖却倏地将身往后闪避开。重宁心好似被什么猛然一攥般噔了下，竟无端生出一丝无措的感觉，手僵在原地，愣磕磕的看着他。

顾靖看定了，只接过她布条，轻声说谢谢，又说：

“我自己来。”

字里行间，不无克制。

“你……”重宁动了动唇，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几日接触，她不知不觉已习惯了他贫嘴贱舌，呶呶不休式地声情并茂卖弄嘴皮子。这突如其来的以礼相待，自生隔阂，竟令她莫名不适应。恍惚间有种难以言表的失落感，好似他们是相识多年的老友，此番为了什么矛盾，各自赌气，彼此都不痛快。

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重宁想不明白，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初见至今，旬月未到，这人对于她而言，确确实实只算得一个过路人。可一见他额浮冷汗，苍白羸弱，牙根咬得发紧的模样，竟不自觉同他一起难受起来，她总是见不惯人受病痛磋磨，还是忍不住问他：

“是不是很痛？”说出来连自己也深觉明知故问，她补了句，“你若受不住，也别强忍……”

言语之中不无关切，顾靖心中腾升出一缕欢喜，仿佛周身痛楚已缓解三分。转念却又思及先时她轻描淡写的那句，不过稍痛苦些。

是啊，不过稍痛苦些，浑身犹如被一块一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