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浔将药喂下，心中焦急稍缓，探知顾靖脉息，趋于平稳，方才全然安心。

万幸离开蝶谷之时，将仅剩几枚大还丹随身携带，不然此番——唉，真是不堪设想。

谢胤一掌何等杀伤力，打在身有罡气的重宁身上，都得伤及脏腑，别说顾靖这种回炉重造过尚且未坚固的身体。若不是身上穿着堪比坚甲的凤罗云丝，卸去部分掌劲，怕是当场毙命，连服下大还丹的机会都没有。

这事如若叫师尊知晓……苏浔不敢多想，转首看了重宁一眼。

见她面上竟无半丝表情，如同一个毫无七情六欲的雕塑。慌张，害怕，惊惧，余悸，半分寻觅不得，甚至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正当苏浔困惑她为何能这般无动于衷、险些便要为顾靖叹惋之时，他在她眼中探寻到了蛛丝马迹——

原本清澈双眸之中，隐布血丝，泄露她的竭力克制。再看她的手，没有受伤的右手，紧攥成拳，左手裹布上浸出血渍，已是牵动到伤口。

苏浔不禁出言宽慰道：

“我方才为阿靖喂下的是大还丹。三年前阿靖因……因一场大病，险些要了命，师尊特地为他制了这丹药。”

他生怕她听不明，还细细解释，“里头除了荣养脏腑、根骨的珍稀药材，还有一味药，是当年师尊往永冬之地碧落河寻来的金眼雪蟾蜍。金眼雪蟾蜍乃疗愈内伤之至宝。此大还丹效用，除了不能起死回生，再重的内伤，但凡遗留一口气，都可重塑血脉筋骨，将之挽救。方才我阻你为他调息，是因烈鹰爪内劲极为刚劲雄浑，阿靖为这劲道所伤，他身无修为，承受力与修武者大为不同，此刻再添任何一股内息进入体内，只怕……”

雪上加霜，与催命符无异。

他看重宁眉间蹙痕渐渐拧起，忽觉这话不合时宜，不好说下去，凝了一息，只道：

“阿靖现下可算无碍，重姑娘不必担心。”

“我……我担心什么，他自己想寻死，倒来牵累我！”

重宁冷冷扫过顾靖一眼，立起身，浑觉头目晕眩，隐隐一晃，方才稳身，根本未觉指甲攥入肉中，声音干硬道：

“一掌罢了，谁又受不住，要他逞什么英雄。”

她说这几句话时，顾靖意识已恢复，忍住一心的苦涩，强压满身痛，自行撑坐起来。

苏浔要搀扶他，被他手臂别开。

虽脱险境，全身却是疲虚不已，臂酸腿软，顾靖缓了好一会，待头目的昏眩感过去，方趔趄着强立起身。

满堂明灯里，那双往日里灿若星辰的眼啊，平静得没有一点光芒。

“是啊，一掌罢了，谁又受不住？幸亏此番还活着，否则牵累宁宁，我倒是死了也不安稳。”

“宁……谁许你这么叫我？”重宁见他醒转，还能站立起身，紧揪的心一时稍展，听得他未经允许，竟敢私自这般唤她，恨恼之意蓦地蹿出。

顾靖觉着无所谓了，她不能接受的又何止这一条？知晓接契人是他而不是苏浔，只怕杀了他的心都有，索性破罐子破摔，无所忌惮起来。

“怎么？这么叫不好？觉得太过亲狎？”他一脸儇薄地挑了下眉，“也无碍，总归此后你我性命相连，同生共死，就是本来不亲近，时日长久，渐渐也就亲近起来，反正你我来日方长。”

什么性命相连，同生共死？重宁闻言一窒，“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顾靖轻笑一声，却不再言，独自往竞武台下趔趄行去。

侍者们见谢胤被打落台下，早已纷纷奔上前搀扶。

重宁一剑穿胸看似凶险，但毕竟不是穿心，对于修武者而言，并不致命。方才对战，谢胤不对她下死手，她承他的情，那一剑重宁偏开位置。

九位长老亦离开看台。其中一位上前察看情形，唤侍者去请医侍。转目见苏浔已立身谢胤背后，疾点他身上数处要穴，继而往谢胤后背轻击一掌，剑立即飞脱身而出。

那手影如转轴拨弦，变指极快，轮指疾点伤口周围止血要穴。

一旁侍者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