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当年她也不过是为了……利用他罢了，哪里会真的将他记在心里呢？更何况彼时他姓苏，不姓顾。

认不出也无碍，那便重新认识好了，待两人熟稔了，稍一提及，或许她便醍醐灌顶，想起他了。

可不是这样的。

她利用他取冰海棠，又失手伤了他，外公对她恨恶殊深，险些要她性命，这些她全然没有记忆，这不对劲。

细微的线索正在顾靖脑海里，一点点编织，他隐隐意识到一个事实，不详的预感腾升而起，疯狂的答案呼之欲出——

她不是独独将他遗忘，她是记忆有残缺！

与冰海棠相关的一切，就是她记忆的残缺点！她接近他，原是为了冰海棠，因此也将他忘记！但问题是，她根本无意识，不知道自己记忆有残缺，怎么回事？

外公对她做了什么？是给她服了什么药么？为何要故意瞒着她，故意让她错以为苏浔就是重烨？

顾靖竭力平稳情绪，厘清思路。

不能贸贸然直说重烨已死，即便说了，她想不起来，也未必会信他。他得从头开始，一点一点引导她，追溯那段记忆。他稳定心神，小心翼翼唤她：

“宁宁，你可记得，九年前你在蝶庄住过一段日子么？”

“记得。”重宁委实纳罕，他不知她求医之事，却如何知道她在蝶庄住过一段日子？啊，大约是阿烨告诉他的？一念才落，脑海里自然而然便思及那段日子。

她在蝶庄住过一段日子，照顾着阿烨。她每天会在蝴蝶谷漫山遍野寻食材，给他做不一样的糕点零嘴。后来阿烨渐渐好起来，她经常陪他坐在庭院里看星月。

蝴蝶谷的夜晚好美，与星泽海夜色的美是全然不同的。

星泽海的夜色，是海天一色，浪声绵延的热闹。蝴蝶谷的夜晚，是星月在望，凉风徐徐的静谧，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是了，她喜欢那处庭院，寂静得美。庭中有一株年岁已久的寒梅。那股清香是梅香。寒梅树下，还有一把藤椅，有一次她开玩笑，在藤椅上装睡，想逗他玩，却不想竟惹哭了他，她心里好一阵难受。

他为什么而哭？她不记得了，只记得费了很多心思，才重新哄他高兴，他比小时候更难哄了。她答应他，等他的病痊愈，往后会带着他去夜歌山，去六指湖，去看世上所有的美景。

可是后来他的病又反复，一直昏迷。她以为他都快好了，怎么突然又昏迷？师尊说，阿烨的病不能有太多情志起伏，她若一直在他身边，他便不能安心养病。她不适合留在蝴蝶谷。

她跟着师尊到了无相山，至于曾经在蝴蝶谷留有多久，想不起来，细节是什么样，无从拼凑。她并不觉得有异样，人的记忆是有限度的，毕竟九年已过去，只记住了某些时刻的场景，记不清无关紧要的具体细节，这并不稀奇。

整体记忆没有被裁剪的断层，大概的轮廓在，没有接连不上的古怪，故而从未促使她特意去回溯。

想到这里，头部阵阵不休的痛感袭来，像有个小锤子，在她脑子里敲击着，令她无法思考，正习惯性想以玉机心法纾解，顾靖陡地趋身靠近，握住她双肩：

“那你还记不记得，蝶庄里倒碧——”

“阿靖！”

身后传来的呼唤声，斩截了顾靖的后话。

回首见苏浔立在亭外，一身天水碧长衫，日照下如诗如画，温言款款道：

“你到服药的时辰了，我去你房中寻你不在，便找了出来……”

他信步往亭中走来，仿佛未见着顾靖脸上的阴霾，眉眼间的山雨欲来，看向重宁道：

“重姑娘，你可还记得早先在药铺，我教你辨认的龙血竭。”

重宁点头说：“记得，怎么了？”

苏浔颇为不好意思道：

“我方才配药，发现买差了七两龙血竭，能否劳烦重姑娘帮我买来？”说着向重宁递过一锭银钱。

重宁接过，曼声应了，“我这便去。”

眼瞧重宁走远，苏浔缓缓舒了口气，立在原地，默然看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