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宁温声道：“记得。”

“在哪儿？”

“冰夷谷。”他有所问，她便有所应。

他说，“我也曾听说过它，也曾寻找过它。”

重宁哦了一声，略微上扬的声线表明了意外，“你听说过它？”

“嗯，可是我寻不到，这世上真的有这个地方吗？”顾靖嗓音怅然，“……有人曾告诉我，冰夷谷就在星泽海上，星泽海上有七处连绵的岛屿，状貌与天上的北斗形似，所以也叫七星岛。冰夷谷，就在这七星岛的其中一个上面。”

重宁笑了笑，“那个人一定没告诉你，如果没有人指引，很难在茫茫星泽海上，寻到七星岛，更别说位处七岛之一的冰夷谷了。你寻不到并不奇怪，而冰夷谷确实存在，毕竟我就出生在那里。”

说到这里，她诧异起来，“告诉你的那个人，也是从冰夷谷来的吗？不是岛上的人，很少有知道它的。”

顾靖没有直接回答：

“她跟我说，星泽海上的夜空，也特别的美。那时候她说，极致的美丽，会让人有渺小如尘埃的卑微感，可即便如此，它的美，却也足够让人眷恋这个尘世。所以只要还活着，再艰难，也不要主动选择结束自己的性命。”

心里陡然生出一种熟稔感，将她笼罩住，或许是因说到她最熟悉的地方吧。重宁默了一阵，喃喃道：

“……我也很喜欢星泽海上的夜空，确实很美，确实……会令人眷恋。”

“她还告诉我，那里的北面，是南域绵延的夜歌山地，那是南域最高的山脉，那儿有过许多神奇的传说。像夜歌山，夜间风吹山林之声，如仙人之嗓，余韵无垠。”他的声音略带了笑腔，“但人千万不要在夜间被这声音引往深处走去，否则可能再也出不来。”

夜歌山不比冰夷谷，前往南域，很轻易便能寻到，重宁问道：

“你去过夜歌山地吗？”

顾靖温声说去过，“不同于西北域的冰雪、沙暴与朔风，夜歌山一年四季，都像是春天。漫山遍野，色彩斑斓，山花烂漫。那时我是为了去寻找冰夷谷，没找到，便去了夜歌山。也路过六指湖，夜泊湖上，等待它初生的朝霞。还去过渡星崖顶，眺望着一望无际的星泽海，从日落一人独坐到海上升明月，再到日曦复起。”

他落寞地一勾唇角，“她曾经说要带我去，可惜后来她并未兑现承诺，我便自个儿去了。每一处她说过的地方，除了寻不到冰夷谷，旁余的，我都去过。”

重宁有些怔忪，“那个人说的这些地方，都是我年幼时，特别喜欢的。”

顾靖忽问：“现在不喜欢了吗？”

重宁说倒也不是，“十四岁前，我没去过多远的地方，最远止于六指湖。少年时期，那些所见过的最美的事物，一眼就会保留在脑海里。一直记挂着，久了，就成了喜欢，就成了眷恋。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更容易印象深刻……”

她见过无相山的缥缈，也走过大殷四域，她发现再美的境域，都无法像少年时那样，深深凿刻在心里，不觉慨叹道：“到现在，大约是长大了，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喜欢与不喜欢了。”

顾靖正想说，不是因为长大了，而是你心有所蔽，遮住了双眼。

尚未开口，已听重宁好奇问他：

“那个和你讲这些的人，既答应过带你去，为何后来没有兑现承诺？”

顾靖听罢静默一息，继而摇摇头说不知道，“或许就是随口一个许诺，或许不过敷衍一下我，而我却当了真吧。”

言语里有很深的怅然，这时他偏过首来问她，“你回去过你的故乡吗？”

重宁轻轻颔首。或许是被他的惆怅所影响，她一时也很感触。当年带着阿烨离开离岛及陆，之后多年再没回去过，直到有一回任务，恰好在无棣，她便搭船顺着夜河走，越过遥江，翻过夜歌山脉，回去看一看。

道首小孩只当她是外乡人。再看到熟悉的面容，她以为他们也会不认得她了，终究离开多年，古人道，到乡翻似烂柯人。一切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