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无退路余地可言？它招式利落，化入天下剑招于其间，这等奇绝，为剑道巅峰。将之练熟了，岂非已可攻克诸般剑法，为何一定要七绝于己？”

“剑之道，在技之外炼，在意之内炼。七绝剑若做不到绝，则只能学其形，而不能学其骨。在剑道入门之初，你会觉得它招式利落，化入天下剑招于其间，可谓奇绝。寻常剑客的剑法可破，那宗师级别的剑法呢？在剑道宗师眼中，只得形而不得骨的剑法，再精炼，只能归于平平无奇，成不了顶尖剑法。”

“真有人能习得这套剑法之精髓？那他习剑，又所谓何来？”

“所以这位七绝剑，后来死在自己剑下。”

“死在自己剑下？”

“自杀。”

重宁听罢，心中一叹。

却听晓无踪道：“创无踪剑法之人，是七绝剑的弟子，因他一死而顿悟——世间最大的无情，是有情。于是为这套七绝剑，换了骨。无踪剑法的外炼，在于七绝剑之招数，无踪剑法的内炼，在于手中无招，心中有招，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其剑诀，只在于变、幻、刺。”

“手中无招，心中有招？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这便是你方才问我，‘剑之凭依，是否仅可在手’的答案。此处落花万千，你每日同这万千落花打。或以龟息入水中，与水中无数鱼儿打。”

三个月后。

“我再问你，你是一名剑客，执剑之手骤受剧毒，无药可解，断手可挽性命，你是断，还是不断？”

“断。”

“口中说断，实际真能断吗？”

“能。”

“没了手，你凭何执剑？”

“剑客凭依，不仅在手中之剑，不仅在手。没了手，可在臂，没了臂，可在足，没了足，甚至可在头发丝，没了头发，但凡一口气仍在，可在气。活着就是剑客的凭依。”

晓无踪一讶：“如何悟得？”

“同万千花打，一剑再快，无法同时击得万千朵花。若是这万千朵花，皆是剑，错过哪怕一朵，也可令我命丧其下。置身水中，同鱼打，万千鱼群在水中，它们是游刃有余，水是鱼之剑，可水却在制约着我的剑。”

“该以何解？”

“它的剑，也能是我的剑。让它的剑，成为我的剑。”

“如何令它的剑，成为你的剑？”

“忘手中剑，留心中剑。”

重宁夜行衣鼓荡不休，无形剑气在她身侧周旋，人如置身于万千落花之中、如置身于无垠水流之中，一身飘忽不定，无从捉摸。

这些无形剑气，是他的剑，也是她的剑。

剑在心里，融入肌骨，化作呼吸，忘剑忘我，但凭本心。

心一通，万般通。

七情俱绝为绝，极致穷尽亦为绝。绝之一字，都可多解，剑之一道，又何必拘泥？

不再是先前交手的猱进缓退、招招试探、步步为营，各自都凝聚神思，涵劲蓄势，用尽毕生之力，接以最强一击。

重宁摒除杂虑，宁定神息，玄天九式的功法内息在脉络间游走、流转——自百脉，聚丹田，自丹田，凝聚手腕，蕴而不吐。

空中柔力被反推，平波无澜间险象环生。

笛声愈柔愈细，极为空灵，无形剑气却愈猛愈烈。庚渡唇角溢出血痕，身形趔趄不稳，眼中惊现诧异之色，骤呼：

“——是你！”

一股绵延沉重的反劲压将过来，让庚渡满腔窒闷难当，声音被堵在咽喉里。这样的时刻容不得他瞬息的分神。

笛声一转，空灵之音陡转尖锐，陡转实，犹如金戈铁马，秋厉肃杀，无形剑气化为有形剑刃，犀利，繁复。

无论是速度、角度、劲道，击来时都堪称完美，堪称极致——目标是重宁的咽喉。

生死决于俄顷。

柔难固守，刚难久持。等得就是虚实变幻，刚柔递转的这一瞬——空隙。被剑刃划得破烂的夜行黑衣倏忽飘荡，成了一抹黑练一般的烟色，烟色中幽芒一闪。

骤显，骤收。

经陆倩按穴已苏醒过来的梅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