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去之前,像往常一样,唤她到榻前说话,喃喃说着:
“不知道山里的凤凰花开了没,过两天得去看看。”
当时父亲已然走不了路,她讷讷的,她不知道凤凰花是什么花,长什么样子,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过一会儿父亲又呶呶不休和她讲了好多的话,奇奇怪怪的,什么无踪,什么掌法,像是记错了日子,在讲什么故事。她一点也听不懂,只是满心凄怆,觉得特别难过,还有恐惧。
父亲叫她要好好照顾弟弟,保护弟弟,她听懂了,掩下满腔哀惶说好。
那时候她还不懂死是什么,看着父亲有满脸的痛苦,她无端也觉得痛苦,只是想哭。她才四岁,不懂得克制是什么,压抑是什么,心里才想哭,人早就哭了起来,满腔生着一缕不知从何来的无攀无依的凄惘。
她哭得抽抽噎噎。
父亲抬起无力的手臂将她揽抱,温声问她哭什么?
哭什么?她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父亲便抚慰着她:“好阿宁,不哭,乖,不哭,阿爹在……”给她哼起一首童谣,“狐狸会飞,雀儿会跑,夜歌山的丫丫想家了……”
父亲哼着哼着,没多会儿便睡去了,她以为他睡去了,从此再也没醒来。
隔壁的萍婶婶带走她和阿烨。村里的老人进屋,人影错综地映在老旧的窗户纸上,令人眼花心乱,逼人生出一种濒临末景的仓皇。
她怔怔地回望着,见他们将父亲抬走。隔日萍婶婶为她和尚在襁褓里的阿烨换上麻布衣服,头上戴白,让他们在祭堂倚庐留了七天。
那时她一直问萍婶婶,阿爹呢?为什么不让我见阿爹?
萍婶婶只说,你阿爹走了。
后来她才渐渐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走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是,睡下去再也不复醒,从此不用出气吸气,不用坐卧走动,也不必再吃喝拉撒,要被封在一个长盒子里头,等待岁月收走肉身,剩下枯骨成为残存人世的遗迹,乃至百千万年后,这些遗迹也会变为尘埃。
懂得了死,就会开始害怕死,是对不可逆转之事的不自觉恐惧。重烨自幼身体孱弱,有时候一阵风来都受不住,她害怕极了,害怕有一日她看着他,也像当初看着父亲那样,什么还没意识过来,人就已经再也见不到。
一觉至此,她就好是惶恐,心中呼道:
不行,不行,不能失去!
没有了父亲,她还有重烨,没有了重烨,她还有什么?
去岁重烨满十周岁生辰,许愿说:
“愿阿姐一生一世,喜乐平安。”
她笑着告诉他:
“阿姐的喜乐,便是你的平安,一生一世,平平安安。”
她是一个守分安常的人,日复一日过着一样的日子。这些年渐渐长大,她不奢求太多,旁的都不需要,只要重烨平平安安,她甘于这样日复一日的重复。
不管是谷中祭拜先人,还是每年父母忌日,她都虔诚地祭拜求告。她不怪父母早早离开他们姐弟,只求阿爹阿娘在天有灵,能为重烨消灾避难,让他一直好好的。
如今生出这样的猝故,重复被打断。她想起方才跑出后又被拖回来的情形——他不让她离开,她无论如何都出不去。
对于安于度日的她,眼前一切是飞来横祸,惶然无措的恐惧腾升,愈演愈烈,越来越炽,盘窒她的胸腔,要把她整个人涨破。
疾风骤雨来得突兀,她不知道如何应对,如何承担,唯一能做的,是伏在地上,像谷中祭祀跪拜先人那样,伏跪着,伏跪他在脚畔,拉着他层叠的袍裾,满脸哀恳,泣声道:
“求求你放我回去,我弟弟需要我照顾,他一个人活不下去,求求你,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只要能让我回去。”
人为际遇哭,为得失哭,为病痛哭,为生死哭,他早就习以为常了,哭哭啼啼有什么用?跪拜有什么用?
鬼神也不管人间事。他对她的哀泣听而不闻,忽问:
“如今是什么……年月了?”
重宁的哀泣被他
第97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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