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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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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宁听得满心地动山摇,动得她无端惶然酸楚,摇得她险些续不上气,双手在袖底发颤。几呼几吸,强作压制,轻着步子匆匆奔回屋中。

她推开房门,又忙背身掩上,呼吸轻喘。重宁自下山,从未这般狼狈仓皇过。

她不想听到这些,她为什么要听到这些?

她想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可是怎么能做到?

那些话语,那些字句,一字一字好似吸血的毒虫,从她耳腔,钻入她心底里,缠死她,困死她,锁死她。不止甩不脱,还吞噬着她的意志与心神。

梅映雪从声息辨别是重宁,听她气息紊乱,轻声问道:

“怎么了?”

这一声问得极为慈柔,让重宁错觉回到舍身峰上——

初到无相山些年,每至阿烨生辰,重宁心里头想念着他,却见不着他,不知他在蝶庄好不好,可有挂念她?思及往年旧事,满腔空落落。她无端总觉得自己独个儿孤零零,无所依傍,躲在角落吞声饮泣,珠泪偷弹。

有一回,师尊寻来,见她这等境况,低声问她,怎么了?

她对晓无踪一向敬爱,不敢拂逆,从无撒娇耍赖之举,唯有那一回,扑身入了晓无踪怀中,哭得天昏地暗,后来回想,却不晓得自己为何哭成那样。

及至齿岁日长,才知,无人顾念的时候,悲痛、难受、孤独、彷徨、迷茫,咬咬牙便过去了,一有人温声问询,亲热怜惜,反倒激起满腔酸楚不尽,无端矫情。

便如此刻,不过“怎么了”三个字,叫重宁的坚硬瞬息破功。

她心头一崩,只觉周身难支,脆弱不堪,扑身入怀,抱住了梅映雪,像往昔抱住晓无踪一般。她惶惶然想要说些什么,却满心缭乱,不知如何措辞,如鲠在喉,终究凝声不语。

梅映雪不多问,搂住她,拍手在她背后,无声安抚。

这时哒哒声响,房门轻敲,即听苏浔温声问道:

“前辈,您可醒了?晚辈前来送药,这便推门了。”

话音甫落,苏浔正欲抬手推门,却见门吱呀一下,已被打开。

“重……重姑娘,你醒了!”

苏浔又惊又喜,一时话都说不流畅。

她昏迷这么多时日,挣扎于睡魇之中,苏浔却无能为力,无从缓和。身为医者,自出师以来,在病症方面,他从未临过这等彷徨无计、束手无策的境地,更觉心头重压。

此刻她总算醒来,苏浔悬心大落,难免喜形于色。

重宁冲他一笑,发觉他消瘦不少,很是心疼。想温言询问几句,转念想到他的消瘦正是担忧于她伤势,满腔自咎难熄。想如幼年时一般,抱一抱他,又顾及他已然成年,到底不能再和幼年一般亲密无间了,何况他尚未将她记起。

念及此节,她一时倒不知该做何语,恍惘转开目光。不意这一转,目光便撞落立在苏浔身侧的顾靖身上。

这一下再也转不开去。

狐白衣裘融入素白背景间,他手提食盒,长身玉立,脸上带着与往常殊无二致的笑意,是三分春色,是明月一缕,与这冰天雪地不沾半分牵系。

仿佛她不过睡了一觉,方才起身,他没有苏浔的又惊又喜,什么话都未讲,手臂隐入宽袖,陷入狐裘,更未见得什么端倪。只有那双眼,没了以往的澄澈清亮,血丝隐隐,眼梢淡红分明,眼下乌色一抹,是以笑竭力隐藏掉疲惫后的马脚,看得重宁无端心悸。

倘若她方才未出去,未曾听见那一番言语,或许她此刻根本不会留意,也无从发现他隐藏过的疲累。仿佛如他所言,她从来未在意过他,从未留意过他情绪里的毫厘丝忽。此刻他的笑意澹澹,看得重宁心绪不宁。

苏浔行入室中,将身负的药箱放落,便来诊重宁的脉息,察知内息一应正常。见她重伤初痊,虽面白无血,精神气倒是尚可,这才全然安心,欣然同重宁说道:

“已无大碍,多调养几日,血气恢复,便能一切如常了。”

重宁心中思潮万端,眼梢隐隐约约,总忍不住朝顾靖手臂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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