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重宁算了算，“寿安公主死时，不过二十八岁。”

惊才绝色，文武双全，没有人不为她的美丽而惊叹，没有人不为她的才智而称颂。苏浔轻轻一声叹息，扼腕道：

“红颜薄命，一至于斯。”

“十二年边境的安稳，千百万边境百姓的性命，寿安公主功在社稷，功在百姓，可她一生的悲剧，也是殷朝万千兵将心头耻辱。当时父亲同我道，男儿浴血沙场，为的是身后家国、足下土地，为的也是不要再牺牲第二个寿安公主。”

顾靖话语一落，重宁发现梅映雪的双手已然颤抖起来。

只听静默许久的梅映雪忽然开口：

“寿安公主是为国和亲，也是以身侍仇。”

顾靖一顿，继而恍悟：

“我记起来了，当年澧海一役，灭宣王一路的狄戎主将，正是纳蛮！纳蛮精通军事，更是出了名的神勇。在以武为强的狄戎人眼中，他不仅是君，甚至是神，所以即便他弑父，娶母为妻，狄戎人仍以他为尊，因为够强。他所领的可烈兵团一度直犯西北域内，打下咸城、渭阳，吞下平西之地，险些便突破哀牢关。

“当时形势极是险峻，倘若可烈突破哀牢关，便可长驱直入中州腹地，直抵京都，大殷……就不是如今的大殷了。可烈功败垂成的原因，是纳蛮因病暴毙，可烈不得不退兵。”

梅映雪神色恍惚，喃声道：

“这是世人所知的故事。”

“晚辈当时听说时，也甚为犯疑。纳蛮年未及四十，正当壮年，如何会因病暴毙？”顾靖眼睫微垂，面色冷凝，“更何况，他还是一位天武圣……”

重宁闻言一震，心下惊骇无已：天武者，任何修武者皆梦寐以求、穷极此生不可触及的境地。

顾靖问道：“梅前辈晓谙个中的蹊跷吗？”

梅映雪并不径答，声凝一息，忽道：

“你若想继续听下去，先撤掉庭中布下的密卫为好。”

师姐身无修为，耳力竟警敏至斯？重宁心道。她先前十二原穴被封，无法动调内息之时，全然察觉不到密卫声息，事实上，便是她原穴未被封，尚未突破至地武末段之时，也未必能清楚察觉到这些密卫的声息。

重宁转目间，见苏浔面怀惊色，显然不知这些密卫存在，再看向顾靖，却见他波澜不惊，不过双手轻轻拍击三掌，十二处密卫转瞬消散无踪。

“先前安排密卫，只是担忧前辈与宁宁安危。”顾靖对梅映雪解释，双目却是看向重宁，“并无他意。”

并无他意？

这些密卫劲息内敛，气息绵长，皆非庸手。他能随意调动这些人，就是再无修为，又何尝需要她来保护，何尝需要她来忧虑他的生死？好比一开始，他哪里需要她来送他去蝴蝶谷？

重宁想起在傅府的时候，这人装腔作势，话儿一套接着一套骗着她——

“你别瞧我出身大族，实则，我这个人没用得很，在家中阿爹不疼，阿娘不爱……数位兄长眈眈虎视在前，我这般年纪轻轻，在族中实则半分凭依也没有的。又加上这病体折磨，谁真心将我当回事？”

“我是心急如焚啊，得赶忙将这病给医治好了，来日好讨个媳妇儿。不求加官进爵，只求媳妇孩子热炕头，这是我最大的人生奔头了。姐姐，你若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没了你我可不成的。”

真是可恨，扯谎都能扯得声色并茂！那时在他眼里她大约就是个傻瓜吧？一路被他哄骗得团团转！重宁越想，越是忿意难平。

可怪他吗？怪来怪去，只怪自己愚昧。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山神庙的初见——怏怏躺在地上，苍白脆弱，命悬一线。

足见人与人之间，初遭印象多般紧要，先入为主的固化，会迷惑人的辨知力，否则她先前如何竟会以为这人孱弱可欺？

重宁不敢再将他小觑，眼前这个男人，战场兵马百万，朝堂波谲云诡，他都能从容应对。一举根除狄戎祸患，封神天山的那一役，他才十七岁，莫说拿捏区区一个她，对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