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壁画，虽然所绘的年代不同，但是主题都大致相仿。全部是在详述年卿是如何为国鞠躬尽瘁、为民死而后已的。灵昭兴致不大，匆匆几眼扫过。

年卿去世之时，而立之年差一岁。按理说，他这个年纪确实应该成家了，但是灵昭仔细观察后发现，壁画前头那块石碑上所刻的墓主人志中，与风月有关的内容半分也不见。于是，她重新看回那些歌功颂德的内容，试图在其中寻找些原因。

一个这样好的人，在这样重视后嗣的时代单独生活，必然是有很特殊的原因的。

果不其然，在那些千篇一律的夸耀中，有一处格格不入的地方。是在九年前，也就是年卿刚刚加冠的时候。灵昭细细算了算，偰荪宜比年卿小一岁，那这时候他十九岁。慕公主比偰荪宜小十岁，那就是九岁。

九岁的慕公主正在军营中，想也知道壁画上不会有她的影子了。这样盛大的节庆日，慕公主要是出席，一定是盛装。

自古英雄出少年，美人亦然。

可惜了。

灵昭扁了扁嘴，继续往下看。

说是恣栩国人的节庆之日，其实还是与神灵相关。画面一分为二：一众大臣在神祠之前，跟随太常一起祈福；偰荪宜提着灯笼，带着年卿走在城墙之上，远眺城内烟火。

画师的技艺十分高超，在同一时间，庄严肃穆和繁花绚烂并存于图景之中，守规和出格在不同人物的身上也被点明。

灵昭原本以为，这意味着偰荪宜和年卿之间关系的一种升华，没成想再下一幅图将她的预判砸得粉碎——偰荪宜大婚。

因为这主要是年卿的生平，所以大婚的场景占比极少，两人之间只有一次会面被放入其中。一贯精于刻画人物面部表情的画师此时却有意模糊了二人的神色。灵昭看不清两个人的面部表情，也找不到更多的文字说明，除了简要说明大致情况的一句话：年卿提着贺礼，在偰荪宜的书房中祝他百年好合。

这之后，偰荪宜的身影渐渐减少，而年卿的身型愈发单薄。若说战场上守着边疆的功劳一半归于慕公主，那国中治理得当的嘉奖一半便该属于年卿。虽然其后几年，没有什么大的灾祸危及整个恣栩国，但是各地总会有些小的问题。不是北方某处的沙尘，就是南方某郡的水患。不是西边某处的疫病，就是东边某县的□□。虽然事情小，但是如果忽略不理，终究是会埋下祸因，在某个意料之外的时刻，危及整个国家的。

年卿是个既稳妥又细致的人，桩桩件件，他统统心中有数，行动也快。

灵昭不由得想，这么多事需要他亲力亲为，有时间去吟诗作赋、月下花前才是怪事。她移步前行，入眼的是很阴森的场景。看着画面，方才听到的话在灵昭的脑海中响起。

“……大冷天里不知道想什么想的，那样好走的路也能滑一跤。那样浅的溪水也能让他起身不得，险些在那长眠不醒。回来之后，卧床没几天又继续操心赈灾的事情。”

这是在大冷天，走路失足，滑入浅溪的画面。

灵昭总觉得哪里奇怪，她往回看了看，又认真对比了片刻方才得出结论：这幅画，是完全意义上的叙事。

前面不管是什么样的场景，画师都有加入一些创造的成分在里面。太学也好，大婚也好，画师虽然未能够亲眼所见，但是都按照自己的揣测，合理地加入了一些当时在场人物可能出现的心理活动。但是这幅画像完全没有。

大冷天，水位十分浅的溪流，年卿趴在溪流之中。

灵昭暗自记下这处不对，准备出了记忆之后问问子慕。

再往后看，便还是老样子。年卿为国为民，公而忘私，呕心沥血，焚膏继晷。虚耗内里，心绪太重，渐染重病，不治而亡。

灵昭看到最后，突然有些怅然。

原来，这样好的人最后都难逃一死。

她目光掠过壁画，看向空置的那面墙，突然觉得方才有哪里想错了。因为壁画上所画的故事，就是年卿的人物生平。那从他出生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