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战的宿舍，前几天顾宗胤来过一次。叶战那时候以为他还是睡办公室，提议让他留宿，但顾宗胤当日已经搬回凤凰山脚下的老房子，兼又顾忌这宿舍里还有两个一起住得同事，简单冲了个澡也就回家了。

这次再来，情形又与前次不同。和叶战同宿舍的两个同事，一个国庆后搬出去和女友同住，另一个则有点不太适应法院的工作，已经准备辞职。

“民商事条线的案子实在太多了。”叶战显然是听多了室友的抱怨，也照样画虎地解释给顾宗胤听，“我在基层法院呆过我也知道，民庭法官一天下来要开四五个庭，庭前要阅卷，庭后要写审理报告和判决书。既然白天要开庭，这些活自然都只能晚上做。加班是家常便饭，互联网公司时996，司法民工不到晚上10点都下不了班，一个月只能休息一天！我当时是在办公室，但去民庭的那层楼吧，也能感觉到，都没有人在走廊上慢慢走的，干点什么都是跑着去！关键是这样忙，钱还不多，审限被卡得死死的，拖一天系统上就要警报，还天天有人查你的办案质量，判决书上有一个错别字都不行。”

“所以这小子就辞职了？这都还没在我们这呆满一个月呢吧？”顾宗胤不可思议。

要说忙，自然是基层院更忙，中院总归要好一些。既然基层的苦都吃过了，好不容易熬出了头，为什么还要辞职？

“最主要还是因为入额无望吧。”叶战慨叹一声，“当法官助理的日子遥遥无期，人家好歹也是个名校硕士，感觉自己在基层一年当牛做马，到了中院还是只能跑腿打杂当助理，心有不甘，所以放弃为人民服务的理想，跑大上海当律师去了。”

“呵！”顾宗胤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人家考公务员可不是就是为了混个清闲？谁知道司法系统会有这么苦逼？他这样也好，及时止损，不想做的事情就尽早不要做，免得将来在院里半死不活地混着，尸位素餐，对自己对法院都没什么好处。”

“总之，新室友分来之前，这偌大的三居室就我一个人住了。”叶战很无所谓地说，他小时候一直在运动队过集体生活，在英国读了一年多硕士也有个室友，现在一个人住，更加自由自在，倒也自得其乐。

“你先去洗个澡，换洗衣服自己拿，内裤拆一条新的吧！”叶战说，“刚才我看你买了两份煲仔饭，有一份是你打算自己吃的吧？我也还没吃，要不煮个小火锅？”

顾宗胤自己熟门熟路地自己开了叶战的衣橱去拿衣服，照理还是体工大队的一套旧卫衣。冲了澡出来一看，叶战已在餐桌上摆好了一只电热锅，清汤里飘着葱段、枸杞、生姜和番茄，叶战加了豆腐、白菜和粉丝进去，然后又掰开两只冰冻的螃蟹。

“这也太好了吧！什么时候准备的？”顾宗胤一面擦头发，一面凑过来嗅嗅。现在已经快晚上九点，再炒两个菜显然太麻烦，这样轻便的海鲜小火锅整合事宜。

叶战不好意思地一笑：“没料到你要来，冰箱里只有这些了，下次我早点备好食材。”

一时小火锅咕嘟咕嘟地响起来，叶战小心翼翼地把螃蟹放进去，想了想，又去冰箱里翻出虾干和青口。

“没新鲜的了，这些都是我妈晒的干，凑合着吃吧。”

顾宗胤对他临时能翻出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叹为观止，他开了一天庭，刚才又和院门口的那位上访大姐说了半天话，此刻早已饿了，便不客气地坐到桌边，伸出筷子就去捞锅子里的菜。

叶战笑道：“我还有自己做的杨梅烧，喝一点吗？”

顾宗胤看了一眼那在玻璃瓶内的鲜红果子，顿觉心痒。他整个夏天都在努力维持清晰的腹肌线条，低碳高蛋白饮食吃到想吐，今日开庭一整天，意志力已经低到谷底，终于还是经不住诱惑：“喝！”

叶战笑笑的帮他倒酒，又夹了两颗殷红诱人的果子到威士忌杯里。

“朱文丽的姑姑在院门口都住两个礼拜了，眼看天气就要变冷，你打算怎么办？”叶战想起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