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月低低地挂上了柳梢，似触手可摘。一座宅院却是热闹非常，席座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座中人脸上俱是有了醉意。

一道羸弱的身影出现在宅院门口，驻足半晌后踏了进去。

正被人灌下一杯酒的贺钦，抬眼间看向了走过来的人，微怔。

章逸之笑了笑，道：“闻贺公子大喜，特来讨杯酒喝，眼下倒是来晚了些。”

他恍然回神，面色恢复如常：“不晚。”随即拿了壶酒，又递了个酒杯给他。

章逸之接过酒杯：“我想单独与你喝几杯，不知可否赏脸？”

贺钦迟疑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好。”

两人远离了席座，行至廊下。贺钦往他杯中倒满了酒，继而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章逸之看着手中杯酒，仰首一饮而尽：“你可还记得我们儿时在月下捕萤虫么，那时月色也如今日的一样好。”

他喝了一口酒，目光深深：“那都已经过去了。”

是啊，都已经过去了。章逸之笑了笑，竟是凝了点苦意：“你知道么，我本是想来同你道喜的，可我发现，那些贺喜的话我说不出口。”

“那便不要说。”贺钦道。

他拿过他手中的酒壶又倒了杯酒饮尽，笑意渐渐收敛，什么时候他与他竟是隔的这般远了。他也正应那人所言，只是一杯复一杯地饮着酒，什么都没说。

贺钦见人脸上已是染了醉意，道：“你身子不好，这酒还是别喝了。”他说着便要去拿他手中的酒壶。

章逸之却是避开他的手，醉了一双眼看他：“你是在关心我？”

他沉默不语。

章逸之借着醉意，抬手勾过人脖颈，贴上那人的唇。

那双黑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他在做什么……随即拉下颈间的那只手，将人推开，沉声道：“你醉了。”

猝不及防被人推开，酒壶自他手中脱出，掉落在地，砸出清脆声响。那一声响像是惊醒了他，他垂眼看向地上碎裂的瓷片，酒水溅上两人衣角，湿了一片。

贺钦看了他一眼道：“我先过去了，章小公子自便罢。”

那人自廊下离开，没有回过头。

他慢慢蹲下身，拾起一片碎瓷，他与他便和这碎了的壶一般，再也回不去了。那只手慢慢将那片瓷握紧，瓷片锋利的边缘划开他掌心皮肉，殷红鲜血自指缝间淌下，砸落于地，很快便融入酒水中。

……

距贺钦迎娶花魁子玉已是过了好几日，城内又传出了一事，那子玉在过门后的第三日便死了，据说是染了病，那病来得凶险，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便撒手去了，只道是红颜薄命。

彼时陆亭西正吃着醉花鸡，姜泠斜斜地倚在一旁，神色恹恹，提不起精神。

江月楼的醉花鸡味道委实不错，蒸煮后置于热油中煎炸一遍，外层的皮呈出灿黄，入口酥脆，因蒸煮时添了诸多香料，闻着这味儿便让人生了醉意。

洛疏吃了两只翅便不再吃了，其余的都让给了陆亭西。

陆亭西平日肉吃得极少，所幸这醉花鸡并不油腻，还能吃上一些。碗中是整齐切好的肉块，她夹了一块吃，这个吃法还被姜泠嫌弃了一番，说是吃法太讲究，这种整只煎炸出来的鸡应是手撕大口咬才是尽兴。不过说这话的姜泠此时正懒倚在躺椅上，眼皮半垂着，一声也没吭。

她原以为那日与洛疏的赌约无论输赢她都不亏，可事实证明她想得太天真，天真得让她有些心疼自己。别看洛疏表面清淡雅然得和云端仙人似的，实则是个黑心肝的，为了买那只醉花鸡，她在江月楼足足排了两个时辰的队，为了省时，她出了三倍价买只鸡，可江月楼的却说公平起见，还是得按着排队来，很是让人生气。那时她还想到了回夏，让他来替自己排这个队，偏生这个关头还寻不见他人影，她便沉着脸排了两个时辰的队。

当姜泠揣着那只醉花鸡回来后，见的是洛疏那张雅淡的脸，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也没什么情绪，似乎那个让她去买醉花鸡的人也不是她。姜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