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中秋虽未在泉州度过，倒也真真儿是团圆。

中秋家宴上，酒菜丰盛，大家笑语闲谈，久居病榻的谢百里一时高兴同上官元龙多饮了几杯。众人似乎都忘却了近来的糟心事，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席间，今夏望着一桌子油腻鱼禽，难得的没什么胃口，遂借故离席，带着念儿到院外凉亭里喂鱼羹。亭里的花梨小桌上，定胜糕、桃花姬、莲蓉月饼、玲珑四方小粽摆了一桌子。亭外，皎洁的月华在万家灯火的掩映下倒显得清冷了几分。

念儿扶着床沿木栏站在檀木小床上，今夏吹着木勺，心里仍惦记着劣钱之事，有些心不在焉。

“娘……”

今夏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念儿正歪着脑袋看她。

平日里好教歹教，这孩子就只会唤她爹爹，搞得她一肚子怨气。如今日头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她思虑过重出现了幻觉……

“念儿……在唤我？”她对小姑娘不甚确实道。

念儿不答，眨了眨水灵灵的凤眸，而后满手从盘子里抓了一小块定胜糕伸过来。

今夏盯着小脸儿，面上藏不住的欣喜，“给我的？”

念儿仍是将小手伸给她。

虽然糕饼一角已经碎掉，接至手心之时，今夏心中仍是温温热热的。

亭外缓步飘来一袭烟青色的身影，在她身侧撩袍坐下。

陆绎关切地看着今夏，“我看你席上没动几筷，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就是上官姐姐所述的劣钱之事我还挺在意的。”今夏摇摇头，咬着嘴唇，“上官姐姐真是贤惠啊，既能把乌安帮打理得有条不紊，府内也安排得详尽周到，不像我。入府这么久，逢年过节还是吴妈在操持……我是不是也该好好学学这中馈之事了？”

陆绎安慰道，“你若是想学，便跟多跟吴妈讨教。即便是不想，家里再请上十个八个的管事婆子也请得起。”

见今夏仍是一脸愧色，陆绎缓缓端过今夏手里的羹碗，持着木勺喂到念儿嘴边，叹道，“既是不擅长之事，就别跟自己作对了。”

今夏拿着绢帕给念儿擦擦嘴。陆绎虽是如此宽解，可她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我是不是总在给大人添乱啊……”

闻言，陆绎搅着羹碗的手顿了顿，“……我又何尝不是拖累你们了呢……”

陆绎低垂眼帘，搁下羹碗，眼中的亏欠和不安在月色映衬下越发浓重。

“今夏，嫁了我，你后悔吗？”

今夏注视着他，认真地摇头，“大人莫要再问这等话了。你是我夫君，是我孩子的父亲。你在哪，哪就是我和念儿的归宿，我不后悔。”

陆绎抬眼，将她揽入怀中，双目之中，水泽隐隐。

甫一进门，陆绎便看见今夏围在茶桌边两眼发直，桌上堆满了各种银锭、碎银、铜板……

“你发财了？”陆绎奇道。

“谁发财了？我还赔钱了呢！”今夏一努嘴，“这些劣钱可是我上街用好钱换来的，嘿嘿，当然那锭银子是我找上官姐姐借的。”最快

陆绎睇着她贼兮兮的模样好笑地瞧了一眼，缓步踱到桌边坐下，拾壶倒了两杯茶，分给她。“你出门溜达了半日，从这钱上可查出些什么了？”

“像大人这种财大气粗之人，出门定不会使铜板，肯定不知道这里头的江湖吧。”今夏斜眼讪笑，继续说道，“这朝廷的金银铜矿数量有限，严禁私人开采。没了矿源，自然就有人打起了官钱的主意。大人，你仔细看看这两枚铜板。”说着，今夏朝他面前拨过去两枚铜钱。

陆绎拾起其中一枚仔细端详，发现钱币的边缘有两个破口，虽已磨光，但断口平直齐整，似是有人故意损坏。另一枚更旧，而且铜钱上的文字和边缘一圈突起几乎被磨平，也不像是日常磨损。

“看出来了吧，一两个的确微不足道，但如若凿、磨上几万个呢？那可就是好几斤铜，再把这残币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市面上一投，就能从中捞上一笔。”今夏分析得头头是道。

陆绎轻扣着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