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又时逢端午，李府自然是喜上眉梢、热闹非凡。

菖蒲艾叶从堂前屋后一路挂出了府门外，家仆夹道齐齐站了两排，不知道的还以为遇上了什么婚嫁喜事。

今夏着水粉绣白荷裥裙，简单拢一枚珊瑚珠白璧扇形梳，略施粉黛，行至陆绎身侧，方才觉得与她家大人相得益彰。

陆绎与门前迎客的武清伯客套了一番。今夏对宦场寒暄的这套陈词滥调向来不感兴趣，遂在旁习惯性地打量此半百老者：声如洪钟，行动沉稳，似是有武艺傍身，一双目虽和善，但眼底尽是了于世故的城府和圆滑。她忍不住将眼前这位武清伯李大人和她此前在六扇门查阅卷宗的内容关联了一番——

李伟，嘉靖六年生人，祖籍山西承宣布政使司治下平阳府翼城，祖上于永乐时迁顺天府通州，为官履历寥寥。其女侍穆宗于裕王府，隆庆元年三月封贵妃。新帝即位后尊生母李氏为太后，父伟封武清伯。

今夏暗忖，从前仅是个普通的泥瓦匠人时，尚能有手段将女儿送进裕王府，如今两个儿子也蒙荫加了官，此人日后必不是等闲之辈。

征得陆绎点头，见过礼，今夏在鹃墨的搀扶下随李府侍女去了庭中阁楼。

初入这样的场合，今夏难免有些忐忑，甫一上楼梯，还没行几步便踩中自己的裙摆，将鹃墨扑了个满怀。悻悻抬眸见没有贵人看到，才挺身掸袖，整顿了衣装。本想抱怨两句，可一想到今日定不能让大人折了面子，她这贤良淑德的陆夫人还得好好装上一装。

李府虽是间三进园子，可足足有两三个陆府那么宽敞。园中成簇的石榴花正开得绚烂娇艳，墙上、窗上皆有砖细贴面，雕梁画栋，好生气派！今夏不禁咂舌，区区锦衣卫佥事若是没有这爵位可倚仗，必不敢如此张扬。

尚未行至阁楼，浓浓脂粉气早已扑面而来。阁楼里已有不少官眷落座，美人们莺歌燕语、笑闹闲谈。今夏从未在这等规格的筵席上露过面，也不是什么绝色女子，打扮又素净，自是没人注意到她。待至阁楼坐定，来人奉了茶，今夏敛袖拾茶，看似不经意，实则一刻不停地打量着阁内的一花一木。

阁内置了好些冰，融化的冰滴流连在晶莹剔透的冰块上，终是恋恋不舍地落入铜盆，叮咚作响，眼下暑热渐至，这阁楼里竟凉的有些过分。今夏拢了拢身上的纱衫，向阁楼外望去。楼外视野开阔，前院与后院尽收眼底，今夏一眼便分辨出了他家大人。

“……”

“你没听吴家大娘子聊闲篇的时候说起来，这陆指挥使出身世禄之家，风华正茂，年方三十便已官居三品，当真是才俊……”

“这陆大人的人品相貌皆是不俗，即便是卫玠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

这番品头论足，今夏听得真切。她复眺了眺远处的陆绎，陆绎当下似是在众达官显贵之中周旋，不卑不亢，宠辱不惊，倒让她想起一句曹子建的诗：

“谦谦君子德，折磬欲何求。”

一想到这在世卫玠如今已被她收入囊中，外人看得见摸不着，仅有镜里观花的份儿，她不由得心中窃喜。

今夏抿了口茶，继续侧耳细听邻桌的声音。

“……”

“听闻今日李大人还在府中安排了射柳，那可是宫里才得见到的消遣……”

“……”

射柳？这还是她在书上见过的玩乐，据说是尚武的女真人传入中原。正如其字面所述，射柳即是较量骑马张弓将柳枝射落在地的本事，京城一带胡风盛行，能在众达官贵人之间流传开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这庭院如何骑马，倒是让今夏有些在意。

“……”

“……不用骑马，立射即可。这宫里的射柳便是将鹁鸪鸟装进葫芦，挂在柳枝上，射中后，葫芦落地摔开，内中的鹁鸪鸟便随之飞出。谁的鹁鸪鸟飞得高，便能博一个好彩头。”

“还有这等新奇的玩意儿？今日算是有机会一饱眼福了……”最快

“……”

今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