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今夏？”

自昨日回府后，今夏便有些支支吾吾，陆绎心下已有几分计较。且不说今日他带回的蓑衣饼、骨牌糕、桃花烧卖一口未动，居然连锦衣卫发放的俸银都没正经瞧上两眼，往日她可是银两尚在官府银库里放着，便已计算好了如何花销。

“怎么？去了一趟于宅，就把魂丢在那了？”陆绎睇她，想着她晚上没动几筷，便将早早着人备下的油茶推至她面前。“我方才问你，可查到些什么了？”

今夏悻悻摇头，三两口便喝光了整碗油茶，嚼着炒米自顾收拾碗盏……

她的追踪术为杨程万所授，在六扇门中也算数一数二，米案并不复杂，照常理，找个人对她来说并非难事。陆绎敏锐地察觉到她有意隐瞒什么，也不逼迫，当下仅是静静地看她。

举步出门，方踏出门槛今夏便定住，似心中的争斗尘埃落定，又端着承盘缩回桌边，牵凳坐下。许是捕快的自觉让她抉择站在实情一边，便如实将于宅中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陆绎盯了她片刻，“你方才为何不肯说？”

今夏愁眉苦脸地将碗中羹勺拨过来拨过去，踌躇许久终是道出了心中顾忌，“……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是……他不过是为寻亡母，走到这步，着实可怜……”

今夏知晓这话不当她讲。大明有律：蓄意杀人者，为首当斩，此条并非不可通融。可他杀的是锦衣卫！大人许他找寻亡母，个中缘由她也不便发问，只是真相大白之日便是他丧命之时，她实在于心不忍，便能拖则拖……

陆绎当然知晓“他”所指何人，沉声奇道，“你们六扇门办案，何时也开始论情不论理了？”

见今夏面上依旧隐忍不发，遂又沉沉问道，“就见了他一面，你竟如此在乎他的死活？”

今夏默了良久，才缓缓道，“他……真的非死不可吗？”

陆绎不置可否，只冷冷道，“不逼上绝路，如何得知他所说的是真是假？”

听得此言，今夏觉得此事没什么转圜的余地，径自叹了口气。毕竟大人也是职责所在，她又有什么法子……

陆绎望了她许久，神情难辨，“是不是觉得我铁石心肠？”

看到她敢怨不敢言的模样，陆绎好气又好笑。都提点到这份上了，这丫头究竟是不是傻？

陆绎狠狠地弹了一下她脑门，不急不缓道，“锦衣卫虽典诏狱，可也不是蛮不讲理之辈。如此言说不过是为了试探虚实。当大事者，岂能被这点把式骇住？如今看来，此人所言非虚，倒有几分胆识。”他收了手，紧接着又横了她一眼，“平日里看你挺机灵，为何这都想不明白。”

今夏捂着生疼的脑门，方才听出陆绎话里有话，“大人的意思是……他不用死吗？”

“如此，我何苦放他出去？”陆绎的意思不言自明，仍瞥她，“还恼我吗？”

“我从没恼过你……”一想到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今夏颇不好意思。“那大人打算如何处置米玉？”

陆绎冷眼盯她，今夏赶忙笑盈盈地亲了他一下，方才缓和。

“想必你也看得出此人并不似表面那般。他既自愿助我，我便着意将他安排入影卫。”

“影卫？”

“锦衣卫内有人专责保护圣上。此官职虽低，好在能自由出入宫禁。”陆绎用竹签挑了挑即将熄灭的灯芯，心中已然有了谋划，“故再见之时，你们只能互作不相识。”

这下今夏算是听明白了，如若说岑家二位哥哥是明枪，那米玉便是大人的暗箭。不过，庙堂云雨她已见识不少，即便米玉是为报恩，如此轻易地将一个陌生人放在身边，她总有些不踏实。

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陆绎拍了拍她手背，淡淡一笑，“欲将取之，必先与之。且不说内宫影卫并非仅他一人，如若他有二心，许以要职，也容易掉以轻心露出马脚。”

自家夫君深谋远虑，自是有了万全之策，她不假思索张口便赞，“大人才是千年道行的老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