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大小诸案，少不得要与六扇门打交道，这里他虽来过多次，今日却是近年头一遭。

隽目微抬，衙门里外正忙得脚不沾地，朝南的老木门数年未再上漆，生生被扫房的小吏擦出一个窟窿来。不难理解，像六扇门这等要钱没有找事儿管够的地方，年底无人理会，一年之际的洒扫庭除也只能待到上元节后，差役们亲自动手。

往日的熟人熟面多已走的走，退的退，衙门口的新吏不晓得来者何人，见他身着沉香色蟠虺暗纹窄袖圆领袍，本色厢带，在衙门外的白皮老松底下临风而立。春寒料峭，衣摆随朔风浮动，分明可见腰际三品官阶的象牙佩牌，进进出出的青衣红布罩甲不敢贸然驱赶，只得纷纷退避三舍，埋头干活。

门外小衙役正卖力地抱着石狮子一通好擦，猝不及防，内中什么东西摔了个脆响，惊得他抹布都掉在了地上。

“……凭什么我去刷？人是小爷风餐露宿几日才抓来的，您抓不着，也莫要借此拿捏我……”

“衙门里的马匹就属你使得最勤，你不去谁去？”

再过两盏茶的功夫便至散衙时分，陆绎的眉间几不可见地拢了拢。

倒座房的窗户略开了条缝，瞧着她一身青布便服，风尘仆仆，按在桌面的手还残留着春寒肆虐过的红痕，想必方从外间赶回不过片刻。

“不是有马倌吗？”今夏对童宇的小人行径一清二楚，语气中恼意难遏。

“回家奔丧了……”童宇不愿再多解释，只指了指地上的半桶凉水，催促道，“少啰嗦，满院子就属你在偷懒，还不赶紧干活儿去！明儿总捕头还等着用马，莫要误了事！”

还未听见今夏回话，陆绎耳边便又传来几句闲言碎语——

“这袁捕快身板不大，气性可不小……”方才那小衙役拎起地上的湿布巾，冲旁边没深没浅地嗤了声。

“废话，人家是锦衣卫指挥使的正宫夫人，高门大户的还肯受这委屈……干活干活……”拿笤帚的人似是年长一些，冷口冷面地捅他一棍子，忙赶他走。

这些年，今夏的性子因顾及陆家而拘了不少，陆绎心知肚明。她向来不愿他过多掺和六扇门的浑水，他也仅是在“偶遇”刘守易时旁敲侧击地探探，心晓既入了公门，凡事还得靠她自己。眼下看来，果真跟他打探的毫厘不差。

尚在思忖自己改日需不需走动走动，院内便消停了不少，周遭的笤帚又有节律地抡起了地上的枯枝败叶……

在城郊蹲守了好几日，一回来便被人拿着差遣当消遣，今夏纳闷自己近日是不是冲撞了哪路神仙走了背字，好在将人不缺胳膊不少腿地逮了回来，便也没多想。

扎着湿手在衣裙上胡乱抹抹，今夏便要出门。老松底下的影子似是动了动，奈何衙门口的灯笼太暗，她不得不往前迈上几步。

“大人！！”

掌灯时分，门庭空旷无人，他的笑容显得那样暖意融融。

方才的闷闷不乐皆一扫而空，今夏既惊又喜，借着暮色肥了胆子，结结实实地撞到陆绎身上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外头冷，怎么不进去？”

“往日都是你在家等我，左右今日事毕，我来此等等也无妨。”陆绎将她冰凉的脸颊收进自己颈间暖暖，随口问道，“这么迟才下值，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不愿让陆绎多虑，今夏稍稍直起身，只晃晃脑袋作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没、没什么……就是抓了前些日子盗城隍庙香火钱的惯偷，原想着今日趁热打铁，哪知还没审一会儿这天就黑了……”

“是吗……”陆绎点头望着她，唇边隐约弯起弧度，“看来此人还是个硬碴，居然让你审了快两个时辰。”

今夏仔细揣摩了下这话，看陆绎的样子，也不晓得是信了还是没信，眼咕噜一转，又添油加醋地将那大牢里毛贼如何乖滑，自己又如何颇费一番口舌说得煞有介事。

“……大人不也日日为了国事废寝忘食的么，五两银子倒是其次，即便是没有赏格，卑职为了还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