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抹淡白的月光在阁楼上升起。郭太后留卞湘在永宁宫，言谈甚欢。忽然翡翠进来催促道：“太后，时候不早了，您也该歇着了。”

卞湘闻言，起身说道：“太后娘娘玉体尚未康健，还是请您好好休息。妾身明日再来看望娘娘。”

数名宫人跟着进来服侍太后梳洗更衣，太后抬手道：“我也觉着有些乏味了。那好，你先回去。夜里路滑，仔细别摔着了。翡翠，你去送送她。”

辞别了太后，卞湘、知意与翡翠同回偏殿。翡翠持着宫灯在前面走着，一边走一边说道：“姑娘今日给太后娘娘留的印象很好，太后私下还夸你很知礼数。”

“是太后娘娘深有见地，我不过是略懂而已。”卞湘连连谦辞。

潋池里波纹穆穆，月影如同沉璧，静照在玉石栏杆上。卞湘一时看入迷，忽见若卿提着宫灯从假山后过来，卞湘于是打发了翡翠回去。

若卿在她耳边小声道：“卞姑娘，听陛下身边的人说，陛下现在在芳林苑。”

“这么晚了，他在那干什么？”卞湘有些疑惑。

“许是……在等姑娘吧。”身后的知意扶着卞湘的手，掩着嘴笑答。

听见卞湘没有说话，知意于是一个劲儿催促道：“姑娘何不去芳林苑，免得陛下一个人。”

“我才不去。夜已经深了，我困了，要休息。”卞湘仍是低着头，语气却有些娇羞。

知意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竟越发无礼起来，笑着拉着卞湘就往回走，说道：“哎呀，卞姑娘，芳林苑这会子没别人，况且我们不过是见那里的月色极好，每年这个时候，那儿的海棠树就开得繁盛无比。姑娘难得进宫来，又有了陛下和太后特别关照的旨意，何不去那儿好好欣赏一番呢……”

“你别闹了，小心发生了什么事，咱们可担待不起。”若卿对知意说道。

谁知知意竟拿了她的宫灯，便催若卿道：“知道了知道了，姊姊你先回去吧，我和姑娘只是去那里看看海棠花，能发生什么事？”

说着，就拉着卞湘去了芳林苑。若卿拗不过，嘱咐了她两句就径直先回去了。

卞湘本心神不宁，不想在夜里去找少帝，但是架不住知意这丫头胡诌，糊里糊涂地竟真的随她穿过梅林小径，到芳林苑里来。

梅林外湖水潺潺、月色微薄，曲曲折折的朱栏水榭上，虽有些未尽的寒意，但满院海棠深深，如堆雪般盛开，落花轻飏，仿佛是出尘的仙子，迎风轻舞颔首低眉，只一袭青衣水袖便绝世倾城。

走了一会子，也不见少帝的人影。且越到芳林苑北面，就越清冷寂寥。周遭月影明灭，几只乌鸦在树上叫得凶戾，卞湘觉着有些害怕，摇着知意的手低声埋怨：“都跟你说了不去了。咱们赶紧回去吧，怪吓人的。”

知意自知犯了错，只好噤声不语，搀扶着卞湘想要往回走。不过，折转回去的途中，忽的瞧见假山后面窸窸窣窣有人影窜动。

卞湘愈发害怕，竟吞吞吐吐地说：“那不会是鬼吧？”

知意眼尖，一眼看见是少帝的身影，笑着低声道：“什么鬼？那是陛下！”又推搡着卞湘，说道：“不如姑娘自己过去？” br />

“你……不许胡说，再这样，我就告诉陛下去，让他发落你！”卞湘半是羞怯，半是愠怒，知意也不敢说话了。

于是二人蹑手蹑脚一同走近，想给少帝一个惊喜。知意愈发兴奋，喜滋滋的。

树影婆娑，忽然听见从假山后传出少帝的声音，窃窃说道：“此次若能夺回兵权，不知能否铲除司马氏在朝中的势力……”

另一个声音随即说道：“陛下勿忧，司马家能够把持朝政，不过是倚仗兵权，自从高平陵诛灭曹爽，失信于太尉蒋济，朝中重臣是害怕被诛灭三族，所以顺从司马家。自古以来君臣相疑，未有能不流血以平息者，司马家就是通过诛灭异党而使畏惧之人纷纷站队，实则基业尚不稳固……”

卞湘听到此言，吃了一惊，又悄悄往前走了几步。只见月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