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年幼的郭太后因家乡叛乱被收进宫为婢；魏明帝时，这位风华正茂的郭姑娘深得陛下宠爱，以致毛皇后失宠被赐死。后来明帝得了恶疾暴毙，临死前下诏封郭夫人为皇后。也正因这一纸诏书，明皇帝养子、少帝曹芳封郭皇后为皇太后。而后少帝曹髦即位，也尊她为太后。

郭太后的生平可谓是一个逆袭的奇迹。不由得说，她能在后宫之中游刃有余，甚至能搬动前朝，定然有其强悍的手腕。旁人都言郭太后是个慈祥的老人家，包括少帝曹髦也这么说，可是卞湘怎么都不肯相信。

在小桥边辞别少帝，卞湘方才拭干眼泪，逐渐冷静下来。若卿听得了消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卞湘说道：“卞姑娘，刚才陛下跟我说，一定要我好好照看姑娘，他这几日实在忙得很，且太后娘娘不过是一时脾气，请姑娘千万别放在心上。”

卞湘按着隐隐作痛的心脏，冷冷说道：“他既觉得两难，倒不如送妾身回去。凭他立谁为后，我也犯不着担一个妒忌的名声。”

若卿低眉叹了口气，搀着卞湘沿着芳林苑小径走着，一路细雨微尘，落花遍地。良久，若卿又道：“依我说，陛下对姑娘是真心的，只是有些事，姑娘本来就无须过问。”

“他自有三宫六院，即便真心又如何？此一时真心，彼一时也能长久如此么？”

卞湘说罢，驻足叹息不已。她深知与陛下相处，无外乎君臣之道，更别谈什么你侬我侬的感情了。更何况，哪一朝的天子不是妃妾成群，寻常人家的妇人若觉得夫君宠妾无度，劝谏一两句还可以称之为贤良，但在这茫茫宫墙深院里，只因一句“怨言妒忌”就冤屈惨死的皇后又有多少？

叹息毕，她突然决定去齐长公主那儿。若卿劝道：“齐长公主？她脾气可差了，陛下都亲口说了，那份差使本就是太后赌气随口说的，陛下以后自会亲自去劝说长公主，何劳姑娘亲自去呢？”

“无妨，我只相信人心是相通的，长乐亭主对我说过，陛下小的时候齐长公主很疼他，既然如此，她不会为难我的。”

若卿也止不住，只好随卞湘到永宁宫西厢房中。西厢房很素净，空荡荡无几样新鲜摆设，偶有清凉的穿堂风拂过，树叶子沙沙作响，雨水便从琉璃瓦檐悉数落下。

若卿道：“齐长公主未出阁时就住在永宁宫西厢房，但那时远比现在奢侈得多。”

“这倒也是，明皇帝素来喜好修建宫室，行事又多喜奢靡，既然是他最疼爱的女儿，自然不会像现在一般素净。”

卞湘知道，当年明皇帝刚刚过世了嫡出的平原懿公主，伤心得很，所以齐长公主虽然是庶出，但一出生被明皇帝曹叡捧在心尖上宠着，连指婚一事都是凭她任性去挑自己心仪的驸马。婚事更是昭告天下、盛礼相聘。不过，这些都是过去了。

一个小宫娥刚从厢房内出来，问道：“你们是谁？来干什么的？”

若卿道：“这位是陛下选进宫的卞姑娘，来看望齐长公主。”

那宫娥神色紧张地说道：“哎呀，你们来得不巧，长公主刚刚还发了脾气。姑娘要不改日再来吧。”

卞湘与若卿正踌躇间，只听见里中一阵低沉的声音说道：“谁在外面？要是来找我的就让她进来吧。”

宫娥只好让卞湘进去。卞湘拭干眼泪，举止从容地说道：“妾身拜见长公主。”

齐长公主此刻抱膝倚在窗边，乌青如瀑的长发垂在肩头，发髻歪斜在脑后，薄施粉黛、素衣长裙，倒愈发显得她容貌若仙。而身旁散落着《诗经》等书卷，都是半新不旧、翻得页脚都微微泛黄了的。可知她也是一位颇有才情的女子——明皇帝素能诗书，雅好辞章，想必教女也是极上心的。

她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卞湘，言语凌厉地说道：“你是听了那老妇的话，来劝我改嫁的吗？你也知道我的脾气。”

“不，不是。是陛下让我来的。他说长公主需要人陪着。”卞湘素不善于说谎，眼睛不自然地四下转动，手也紧张地绞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