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湲——”

任播芳想回应郑南仲的呼唤，贺兰璟的大掌严密封锁了她的口舌，捂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眼前一亮，阳光微微刺眼，贺兰璟挟她出了巷子。

白沙地，水道边，微蓝的天际起伏着长安城高低错落房屋的轮廓，清晨的阳光一点也不暖，一轮红日吸饱了惊魂夜的残败，聚落成血。

懿德太子的尸首装进黄麻布袋，捆扎结实放在马后，鼓鼓囊囊的一团，干涸的血丝渗在麻袋底。

太子小名是野彘儿，若此刻有人路过，或许以为袋子里装了一只郊外打猎弄来的野猪。彘儿，人如猪，猪如人，太子空得了尊贵的身份，末了，像猪一样死去。

守着“猪”的耶律乾见贺兰璟带了一个女子，嘴捂着，看不清容貌，那双怒睁的眼有一副媚相。

耶律乾奇怪地问：“郎君，这是？”

贺兰璟在巷内待的时间超出了耶律乾的预期，贺兰璟性子高傲，若他不喊人协助，下属断不敢乱作主张前去帮倒忙，是以耶律乾等人只能在巷外守候。

“一个奸细。”贺兰璟答得言简意赅。

捂着嘴上的手甫一放开，还没等将气顺了，任播芳迫不及待求救：“七郎，七郎！”箍住双手的劲儿更狠，她喊的更响，活泥鳅一般使劲扭着，一双眼急切四处张望，盼着郑南仲马上出现。

贺兰璟向下看去，只看到她乌黑的发，雪白的颈，沙青色束发带打的结待松未松，他伸手一拽，青丝缓缓而落，霎时盖住她嘶哑的呼救。

她转过头，越过缕缕秀发，有些惊惧的目光仰着贺兰璟，双手一松，她逃了一步，又被扯了头发揪回来，双手被束发带缠了几圈捆了。

“啊——”任播芳喊得撕心裂肺，怨气从肺腔直冲青天。

寒光一闪，刺啦一声，任播芳失了袍子一角。贺兰璟用耶律乾的匕首割了她的衣角，掐住她的下颌，她的嘴吃痛一张，一团衣角塞进她的嘴里。

贺兰璟将她一推，跌在耶律乾身前：“带她回府。”

贺兰璟瞧了瞧装太子尸首的袋子，勾了勾手，招呼几个下属校尉靠过来，他低声道：“往东沿着内城走，胜业坊西，靠近兴庆宫偏门附近，有家宅子在坊墙开了侧门是兴庆宫主管刘公公的私宅，尸首扔到门口。”

横刀拍了拍袋子，笑着蔑称太子的小名：“记住，做成野彘儿自刎的姿势，找几个乞丐当目击者，让他们绘声绘色讲给刘公公听，深夜看到一人从西边而来，生无可恋，划了脖子。”

下属点头领命，贺兰璟又补充道：“做的利索点，别让人察觉是哪家做了这事。”

刘公公曾是太子亲信，前些年想让自家亲戚到金吾卫那边任六品的闲职，卢相嫌他给的钱少，这事一直没办成，刘公公气得在太子面前给卢相上眼药，被卢相的眼线知道了，密告了卢相。老狐狸卢相使了计，太子以为刘公公向田千秋出卖了自己，一怒之下，找了德献帝，以刘公公年老为由，让他从东宫去了号称养老宫的兴庆宫做了管理不受宠女人的总管内侍。

刘公公从东宫卷着包袱滚蛋，按理说该记恨太子，可是此人心软念旧情，早年他从太子走路起，就照顾太子，二十多年的情分常挂于心，常挂于口，对太子恨也恨不起。他要是见了昔日主子的尸首，必会伤心，再琢磨太子挑了自家门口自刎，说不定太子还念着自己的忠心，老糊涂一心替太子讨个公道，田千秋就不痛快了。

驮着太子尸首的马儿走得远了，耶律乾在旁道:“郎君，若是被人瞧见.....”

贺兰璟笑道：“刘栓子好在夜晚宴饮，子时才散，他家不到巳时不开门，兴庆宫那边我已经布置好，闲杂人等不会近前，只需做好自刎的局即可。”

耶律乾恭维道：“郎君布局缜密，刘公公见了此物，田总管就又得忙了。”

“只要刘公公认为是田千秋逼死了野彘儿，”贺兰璟眼光倏然一冷，“他那张没把门的嘴到处乱说，天下就以为是杀太子者，田千秋也。”

贺兰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