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佛心安，一夜安眠。

隔日上午，秋雾未散，略有阴霾。

任播芳持了考试文书，从朱雀门到皇城内的尚书省办考试报到手续，领取考试的牒牌。

填写家状表，再签担保书，要有三人互作保人，任播芳在姚州进奏院，结识了两位姚州女举子，是同族姊妹，名唤姜春，姜夏，逐与她俩作保。

熙熙攘攘一厅一院的女举子全部登记好了，再由书史令和宫里来的女官领着，轮流十人一组，对着中厅一人高的孔子铜像作揖敬拜。

忽听得喊到了“渭州张秀”，因了和好友重名，任播芳的视线循着出列的女子而动。眼里像进了沙子，揉了揉眼，左边数第五个女子分明是她认识的张秀。

彼张秀活泼大胆，性子蛮，此“张秀”哪里还有半分土里土气，宽袖秘色衫子，秘色裙，披素罗帔子，细瞧了价值不菲。她的脸上自始至终没有表情，敬拜转身即戴上了黑纱帷帽。

转身露了正脸的那一刻，更坚定了任播芳的想法，这就是张秀，失踪了好几个月的张秀。

任播芳往前跨了一步，正要攥住张秀的手腕，下一列敬拜的女举子移步往前，将她挤到一边。

“阿秀！”

任播芳大声喊了她的名字，“张秀”却像听不见似的，疾步走到了门外。皇城空荡荡，任播芳追到门外，那个秘色身影一晃，上了一辆马车。任播芳遑顾皇城秩序，朝着渐去的马车喊着阿秀的名字。

一声紧一声，马车丝毫未停，消失在拐角处。

八月初一，秋分。

任将腾考明经科，两天的时间考完了。

八月初二，女科考第一场。

皇城南角的贡院，一人一间单独的窄小屋子。

辨读经义，从《礼记》、《左传》等书目选了一些艰深的句子进行解读。

州郡的考试是儿戏，让走了后门和光明正大的混在一起，当成一块可以松动的敲门砖。

到了礼部贡院这一关，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想撬个砖缝也难。贡院门内，一字排开，站了二十余位穿着宫中统一制式赭袍的女子，严肃了脸，奉了兴国公主之命，逐一检查女举子的夹带之物。

另设了四间遮挡严实的屋子，各有两个女官命女举子们脱衣检查，任是什么贵戚宗族，一概从严。

搜出了不少蚂蚁字大小的成卷小抄，藏在鞋里，藏在袖子里，夹在青丝作掩护的发髻里，有的甚至写在贴身亵衣上，女官毫不客气，将作弊亵衣塞进了竹篓。

“奴家怎么出门啊？！”

“爱怎么出，怎么出，作弊之物还想穿出这间屋子？”

没了亵衣的女举子含胸忍辱，穿了衫子，然而山丘之上的樱桃还是在衣襟上若隐若现，便有眼尖的侍卫咽了好几口唾液，周身一阵燥热。

八月初三，第二场。

以秋日为题，作画，题写诗赋。

每位女举子一张宽阔的楸木画桌，桌子一角配了十二色颜料，笔架山挂了勾线笔、大白云、小白云等粗细长短不同的狼毫毛笔，一侧的木架挂了十多张尺寸不一的上好宣纸。

任播芳选了二尺宣纸，本想画太乙初秋的山溪原野小品，画了几条起伏的曲线，眉头一拧，停了笔。

诗文惯例说到秋，便要悲，十有四五以花花草草衬托秋思，十有二三扭着细腰，耷拉了眉眼作孤思难纾，举着轻罗小扇扑流萤。

太普通了，蓦地脑中灵光忽至，郑南仲说过初见她的情形给了她灵感，说什么悲秋，郑南仲在那个秋日，不但不悲，反而精神抖擞了呢。

闭目凝思，选了六尺长幅，铺在地上，以《中流争渡》题材作画，配了一首描写江上行舟的骈四骊六诗文。

两场结束，只有五十人，方可入围第三场的殿试献艺。

礼部的杂役捧了前两场的考卷，面呈礼部考功司进行批阅，从三百余卷子中选了一百分优等卷，送到了尚书省议事厅。

兴国公主派来的几位翰林学士看了数本，从一沓沓厚厚的纸张里，抽出一张长卷对其他几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