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阁下又是敲门又是越墙，所为何事？”

睡醒的任播芳盯着一步之外的不速之客，一边用话语稳住他，一边摸向桌子底部暗格的连环箭。

“某前来请娘子帮在下做一件事。”不速之客刻意压低了嗓子。

来者貌丑。

瘦高虬髯汉子，灰袍旧鞋，背着黄麻布包袱，毡笠遮住额头。秀目挺鼻，过于茂盛的胡子爬了半张脸，枣红脸庞坑坑洼洼，使得原本柔和的五官看上去像是遭了难的膏粱子弟。

“什么事？”

任播芳取下了小巧的连环箭，塞到袍子底下。

丑汉子将脑袋往任播芳脸前猛地一凑，他的突然之举吓得任播芳往后深坐回了椅子。

“没认出我是谁？”丑汉子咧嘴笑问，蓬草胡子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

任播芳侧着身子缩在椅背，仔细打量他，相识，不熟识。

任播芳在脑海里翻找能和面前的丑汉子对上号的名字，虬髯汉子自来熟，一手撑在桌角，一手叉着腰，斜睨任播芳，嘴角吊着讥讽的笑容。

“刚才你喊贺兰璟.....有意思。瞧你几乎吓掉魂的模样，怎么你和他有过节，我听闻他喜好纤细柔媚的女人，什么时候改了口味看上了你这款带刺的？”

说话是一门学问，有的人说话熨帖心扉，有的人说的不是话，是吐馊水。

被他这么一说，任播芳立刻从竹椅上跳起来，闪到了两三步开外：“你知不知道请人做事的请字怎么写？”

没等丑汉子张嘴反驳任播芳，一道棕黄色影子画了高高的弧线，掠过丑汉子的脸，霎时从鼻尖到胡子丛多了两个平行的浅痕。

利爪挠的。

狸花猫轻巧跃在任播芳脚边，弓起背，竖毛瞪眼，发出小兽的低鸣：“哇欧——哇欧”。

丑汉子捂脸说道：“你的猫在请字之上加了两行斜杠，娘子满意了吗？”

任播芳坐回椅子，按住连环箭，微笑着说：“满意了，请问郎君要我做什么事？”

丑汉子坐在桌角，说道:“真没看出来我是谁啊？”

任播芳将《墨家机关》竹简往她这边拢了拢：“你说话一向这么啰嗦吗？”

丑汉子将胡子一揭，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在脸上反复揉搓，丑汉子变成了半面疤半面俏的霍枞。

霍枞一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的表情，任播芳一副扰人清梦无聊至极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我在家？”

霍枞得意地说：“门没上锁，门栓在内别上了，若是仆人在家，怎么会不来开门或隔门问是谁到访？”

任播芳不由得心内寒噤，若是来者是贺兰璟，也会知道只有她一人在家，幸好不是他。 br />

“看来老鬼头的易容技术好的很，像你这样聪明的人都没看出来。”霍枞脸上残留一些枣红油彩，他顾不得擦，解下包袱取出一只小瓷瓶，放到案桌上。

“我有一位曹州的朋友，家里世代贩盐，前些日子上京赶考得罪了贺兰璟，被关进了刑部大狱。我找你有两个原因，第一，我这身份没法出面营救，长安城能信得过的人也就是你了。”

任播芳笑了笑，将小瓷瓶往外一推：“谢霍郎信任，我这人很自私，不爱管闲事，还请您另请高明。”

霍枞不死心，不理任播芳的拒绝，继续道：“第二，这位兄台在长安有一位相好，身段丰满，容貌昳丽，她这人笨的很，上次去了，只记得送吃食，将药瓶原封不动带回来了，还没等去第二次，她和一位恩客起了冲突，被打死了。”

“我寻思着你扮上妆与她六七分相似，三日后，你扮作他的相好去牢里送寒衣，夹带这瓶药亲手给他，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不就是找个女人吗？你用易容术找一个五六分相似的不就得了，非要找我？”

“差一分都有危险，做这事的人必须胆大心细，不怕后患。伎子图利，不可信，良家妇胆怯，做不了。”霍枞再次强调任播芳是合适人选。

任播芳沉默了，霍枞是一朝遭蛇咬，终生怕井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