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溅霜眼前便不再是那一树纷洒的桃花，而是是她不久前方才跃下的高墙，以及跪落于地，垂首将阿纨尸身拥在怀中，难辨神色的栖云。

“他被你害得甚惨。”那人蓦然出现在了她的身侧，语声中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之意，“如是你杀了他，或是叫他杀了你，他都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玉溅霜只淡淡看了栖云一眼，便侧脸认真问道：“这话如何说？殷昭愚钝，还请界主不吝赐教。”

那人轻笑一声，仍如涧珠侵石，清越动听：“好罢，那我便同你说上一说-你既是以本识度过了这场幻境，那应是知晓你在里面所遇之人，皆是你此次来我界中试炼的同门。”

他顿了顿，又道：“殷老道叫我做成的幻境，是要能引出你们每个人内心最想要的事物的。譬如这人-”他示意了下栖云，“他开始最想要的是权，是执掌所有人生死，将一切事物操纵于他股掌之间的无上权力。但见到你后…他想要的便变成了你。”

说到这里，他眉心微蹙了蹙，似乎有些迷惑：“是你，却也不是你。他曾数次想将你杀死，这倒是不大奇怪，毕竟他的权欲也十分重，两相抗争下，想要杀你也不足为奇。但他竟然同时还渴望着死在你的手中，呵，你们人族着实千奇百怪，真真儿难懂。”

玉溅霜微微一笑，接道：“因此当阿纨蓦然自尽身亡时，他便与所欲之物失之交臂了。”

那人想不明白栖云的脑回路，便将之抛开一边，点了点头，哼笑道：“不错，且看他这副模样，怕是到死也释怀不了。这次你们宗门的评比呀，他恐怕要折戟沉沙了。”

玉溅霜捧场地追问：“所以此次评比，乃是看吾等能否释怀心中所求所欲之物？”

那人随意答了一句：“大致便是这个意思罢。”

继而又一挥长袖，二人便出现在了泱泱叛军之间，正是秦圭在刺杀帅驾中人之后，被身后敌兵捅穿心口的一幕。

他看着濒死时仰天长啸的秦圭，勾唇道：“这人倒是有点意思。他所欲求之物乃是太平盛世，无一人受苦，无一人煎熬。虽是也是至死未能达成所愿，但他却因自知已尽全力，无愧于心而能同这欲求达成和解，与其安然共存，从而使灵台平静。他在你们评比中的名次应是并不会低。”

“除此之外，”他眼角眉梢尽是似兴味，似讥嘲的笑意，“也有人欲求钱财富贵的，但那人却在得偿所愿之后反倒愈发地患得患失，生怕自己有朝一日会失去所有的一切，复归贫贱，因此焦躁顾虑，寝食不安，反叫灵台愈发蒙尘。”

他的话音方落，面上神情犹未淡去，便忽觉玉溅霜倏尔侧首望进了他眼中，两点漆瞳如玉石纯彻，那般柔软地问他道：“那绍光呢？绍光所求的，又是什么呢？”